“点名、点名、点名啦！按平时位置站好！”

劫后余生的矿工们还没来得及休息，景学勇等人就扯着嗓子在广场上喊，地面上早就收了到井下紧急撤人信号，矿办公室赶紧通知各部门做好准备。

景学勇等人到矿井口等着，后勤科准备人员转运担架，调度科安排车辆准备转运伤员，其他科室到广场上维持秩序，保卫科封闭矿门，防止无关人员进入……

矿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扛着担架、药箱往矿里跑，矿上不太平，矿医院也遭罪。

“掘进全了、回采全了……”

听着各班组汇报人员全部撤出，大伙松了一口气，很多矿工再也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矿医院里的护士赶忙过去撬开嘴巴倒葡萄糖，外科大夫抓紧给大家清创，很多矿工的鞋底都跑掉了，脚上都是鲜血，有的人脚上甚至磨出了骨头……

“还有没上来的吗？”

看着形势一片大好，景学勇提着的心逐渐放了下来。不论井下发生多大的事故，只要不伤人的都不叫事，而且这次撤离及时，绝对是妥妥的正面！

“就剩下牛矿长跟张瑞了。”

井口有专人统计下井的人员，就是怕有人被困。这会井口已经冒出了浓浓的煤粉烟雾，人如果还在井下，呛也能把人呛死了。

“张瑞是最后一个撤出北大巷的，牛矿长是最后一个离开井底车场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

“哎呀！”

景学勇一拳打在手心，这两个人可千万不能出事。一个是好不容易分过来的技术人员，另一个是副矿长，无论哪一个出事，他对上面都不好交代。

杨峰坐在一堆担架中发呆，除了几个脚伤厉害的，绝大多数矿工用不到担架。如果张瑞真的上不来了，自己侄女应该会很伤心吧！他看得出来，小姑娘对这个小伙子很上心，他每次问的时候都结巴、脸红。早知道就给她介绍个不下井的小伙子……

“嗡……”

排水增压泵突然响了，所有人都愣住了。协谷矿地下水丰富，矿井下有完善的排水系统，但碰到重大透水事故的时候，井下水泵的压力还是不够，需要打开位于井口下面二百米的排水增压泵才行。

“人还活着！”

增压泵需要人来启动，现在井下就两个人，可以确定他俩至少还有一个活着的。张瑞肯定不知道如何打开增压水泵，肯定是老牛，老牛最后一个跑的，估计两个人都生还的概率很大。

“矿长，让我们下井救人吧！”

几个老矿工连忙跑到井口附近的设备房背上呼吸器，增压排水硐室就在井口往下二百米的左手边，大伙摸着井壁一会就能走到。井下发生事故的时候，矿工们只相信一个道理：如果你不去救别人，别人肯定也不会去救你！

几个年轻的矿工过来想拿呼吸器，被几个老头子一脚踹到了地上。小么蛋的添什么乱，不知道老家伙们命硬！六个老矿工骂骂咧咧的背上了呼吸器。矿上一共八部呼吸器，这是矿上目前能出动的全部救援力量。

“绑上绳子，下面不论出现任何情况，一定要活着回来！”

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景学勇赶忙安排大伙救人。

“来不及了！”

六个老矿工扛着两台呼吸器消失在井口的浓雾中。现在井下情况不明，谁也不敢保证还会不会发生垮塌，现在下井跟自杀没什么区别。

别看景学勇是矿长，但此时这些老矿工还真没把他放眼里，吃力气饭的人不亏欠任何人。

“绳子……”

如果这几个矿工出了事，景学勇跳矿井的心都有了。

牛刚跟张瑞刚看到井口的时候，煤灰就追上来了，人被呛得睁不开眼、喘不上气，根本没法再往上跑了。幸好牛刚还记得增压水泵硐室的位置，赶忙拉着张瑞到那里躲避。打开水泵开关之后，两个人拿衣服蒙住脑袋趴在地上等待救援。

“别大喘气，用鼻子一点一点的吸气。”

牛刚小声嘱咐着，刚才他吸进去很多煤灰，肺里这会跟被火烧着了似的。人短时间吸入煤灰并不致命，很多矿工得尘肺病是都是因为长年累月的吸入煤灰。

“嗯、嗯。”

刚才一阵狂跑，张瑞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外面都是煤灰，他也不敢睁眼，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活着出去，如果能出去，绝对要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好玩的、好穿的……

不给妹妹买，就娘俩吃，馋死她！

还得赶紧找个媳妇，人活一辈子怎么着也得有个孩子吧！找谁好呢？王若兮？虽然自己很喜欢她，但这姑娘好像太瘦点，不一定好生养。孙淑娴？到现在都没有太多的接触，不太熟，贸然跟她说：你帮我生个孩子吧！会不会被当成耍流氓？至于杨燕——这姑娘倒是好生养，能吃就能吃吧，养得起！

牛刚也是一脑袋浆糊，煤粉这事问题不大，不过不知道还有没有后续的坍塌。如果这次能够活着上去，一定得让丽丽包顿饺子庆祝、庆祝，不让她娘仨吃，就自己吃，要一个肉丸的，馋死他们！

吃独食会不会被打？俩孩子可以吃！这样对老三是不是不公平？那老三也可以吃！考虑到大肚婆的饭量，自己岂不是又只剩下饺子汤了？

老大叫牛琪，老二叫牛骏，老三叫什么？叫牛强？是不是太普通了点？现在人家不都讲究取个响亮的名字，说是名字响亮的孩子有出息。不过这话似乎也不保险，前两年来矿上的苏联专家叫什么骆驼司机来着，这扯淡名字都能成那么大的专家。姓牛的叫什么名字才响亮？牛上天？怎么感觉下边还得雇个人帮忙吹着……

“嘭……嘭……”

正当两人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敲击声，这是排在第一位的救援矿工跟最后一名救援矿工拍打呼吸器外壳的声音，队伍最前和最后的两个人通过这种方式确认队伍的安全。

牛刚摸了摸四周，找到一块碎石，在增压水泵的铁管上使劲敲打，给救援人员提示位置。

“找到了！”

救援矿工听到敲打声，连忙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