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

唐宁自府外的所有疑惑都解开了。

这位柳老侯爷必然提前知道自己来寒山城的事，而且已经知晓他如果被押到京城，除了面对陛下的怒火外，还会连累到家人。

从那刻起，他就准备好了，算着唐宁入府的时间，提前服下毒药，把所有罪责背在自己身上，一死了之。

陛下是个念旧之人，总不至于押着他的尸体连带柳家人一同去京城问罪，反而因为他的死，会对柳家人更宽容一些，保下更多人。

“呵呵，不愧是月使，连时辰都看的出来……”

柳云飞勉强笑了一下，扭头看向孙女儿：“若烟，爷爷死后，柳家能活着没入狱的人，就劳你照料一下，爷爷不是要把你……栓……栓在柳家，你在外偶尔留意一下……家中的消息……就够了，别……别让他们……受欺负，答……答应爷爷……”

“爷爷，您别说了，孙女儿都答应……”

柳若烟跪在地上，握着爷爷的手，痛哭流涕答应下来。

“那……老夫可以……放心走了，唐宁……陛下有你，实乃大夏之福啊……”

柳云飞最后看着孙女儿和唐宁各自说了一句，眼睛一闭，撒手人寰。

“爹！”

“爷爷！”

柳世忠和柳若烟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老爷！”

门外，管家和跟来的仆人们也都跪了一地。

唐宁和秋叶见状，不约而同退了几步，准备出门离开沐阳侯府，他们都是外人，此刻留在沐阳侯显然不合适。

而且唐宁还要尽快写封折子上报岳父陛下，沐阳侯以死试图让更多柳家人活下来，眼下的情况已经不是他能处理的了。

“唐宁，你不能走！”

柳世忠猛然站了起来，回头恶狠狠瞪着唐宁道：“是你，是你逼死了父亲！”

“爹！你在说什么啊，唐小侯爷什么时候逼死爷爷了？”

听到此话的柳若烟接着站了起来，疑惑不解望着父亲。

“父亲让我准备迎接钦差，自己却提前服下了毒药，不是知道唐宁会逼死他，他为何会提前服毒？”

柳世忠走到唐宁面前愤怒说道。

“爹！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明白爷爷和唐宁谈及那番话的意思？难道你非要让爷爷苦心尽数东流才罢休？”

柳若烟瞪着通红的双眼拉住父亲，看向唐宁和秋叶：“小侯爷，师傅，今日若烟就不留你们了，改日若烟再去给你们赔罪。”

“柳小姐节哀。”

唐宁对柳若烟说了一句，懒得看这位沐阳侯世子，直接大步出门。

秋叶也不知在此时如何安慰徒儿，只是投了一个同情的眼神，便和唐宁一起出了门。

“管家，让家丁拦住唐宁！”

柳世忠还想让管家拦住唐宁。

可是跪在地上的管家却是一动不动，只顾着痛哭。

“你耳朵塞住了，我让你拦住他们！”

柳世忠愤怒走过去踢了管家一脚。

看着唐宁他们出门后，管家在此刻站了起来，走进门内望着柳世忠道：“少爷，您还是多听听若烟小姐的话吧，老爷用心良苦，不要辜负他的苦心。”

“你什么意思？明明就是唐宁那番话逼死了父亲！”

柳世忠死死瞪着管家问道。

“爹！你怎么还不明白！”

柳若烟一看这座院内已经没有外人，走到柳世忠面前直视着他道：“就算你不知道余治和师傅是什么人，也应该听见爷爷跟唐宁说了，楚州刺史岳寒松，方见山还有康林都是和爷爷交往甚密之人，他们为什么都在唐宁这个钦差手上？

因为他们都犯下了罪，你每日和姨娘、兄弟们锦衣玉食花天酒地，难道你以为就凭柳家的家底就够你们这么挥霍吗？爷爷也做了和他们一样的事，而且是带头的那个，唐宁今日进府，就是问罪柳家的，爷爷现在认了罪状，服毒自尽，这件事出乎了唐宁预料，他不知道怎么处置才离开柳家的，如果不是爷爷的决定，爹，你现在应该被唐宁送到押往京城的囚车上了。“

“你……”

柳世忠看着直面自己的女儿，一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指着柳若烟吹胡子瞪眼半晌，怒声道：“你怎么敢跟为父这么说话！”

“您现在想起您是我父亲了？女儿长这么大，您可尽过一天身为父亲的责任，爹，爷爷已经走了，女儿现在不想多说什么，等操办完爷爷的丧事，女儿就会离开柳府，再也不用碍您的眼。”

柳若烟冷笑一声望着柳世忠说完，又对一旁的管家道：“黄伯，你速去置办灵柩，请法师来家中为爷爷守灵。”

“是，小姐。”

管家走向门口，看着几个跪着的亲信道：“小姐说的，你们都听到了，还不快去做！往后你们就听若烟小姐的吩咐。”

“是。”

几个跪着的亲信迅速起身往屋外跑去。

“黄伯，你……”

柳若烟听着仿佛是交代后事一般的管家，迟疑问了句。

“小姐，老奴耳朵灵便，方才老爷说的话，老奴也听到了一些，老奴陪着老爷三十七年了，好事做过，坏事做的更多，老奴本就是该死之人，就不等着朝廷带老奴去砍头了，老奴现在走，应该还跟的上老爷，黄泉路上，老奴也陪着他走吧，老奴死后，小姐将老奴葬在老爷身边就行，老奴提前谢谢小姐了。”

管家带笑看向这位小姐道一声谢，走到柳云飞的尸体旁跪下，从袖口中滑下一柄匕首，重重插在自己胸口倒了下去，扶在了柳云飞的膝盖上。

柳若烟看着这一幕，只是出神了一下，便又快步走了出去。

黄伯已经吩咐过，让替柳家做脏事的这一批人听命于自己，那自己必须就要学着掌控好他们，从操办爷爷和黄伯的葬礼开始。

待唐宁和秋叶走出沐阳侯府，已然听到沐阳侯府内哭喊声一片。

原本守在门前的门子迅速进府关上大门，不久后又开启，无数家丁鱼贯而出，奔向街上各处。

门外的锦衣卫车队中，上官谷雨和岳寒松等人都纷纷探出头来，张望起沐阳侯府的动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