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幽眯了眯眼睛，他知晓涡虫，一种生命极其顽强的凡虫。

“你家人呢？”

顾君幽看着小乞丐强忍疼痛模样，继续询问。

小乞丐闻言，陷入沉默。

良久后，他抬起鲜血与泥垢夹杂的面孔，平静说道。

“死了，饿死了。”

顾君幽没有过多追问，这个世道，饿死人很正常。

沉吟片刻，顾君幽觉得自己既然打算以凡人之躯生活，确实需要一名奴仆，他不可能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至于天灵神龟与混沌魔鲲，确实有些不方便。

而此刻，小乞丐面无表情看着这宛若谪仙的青年，还有他肩头的乌龟。

皆令他感觉眼前此人的不凡。

“你是仙人吗？”

小乞丐突然开口询问道。

顾君幽摇了摇头，并未回答。

“我这里差一个仆人。”

话音落下，未待小乞丐反应过来，顾君幽便转身离去。

回过神，小乞丐抬起满是血垢的面孔，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我……我可以吗？”

“他是在和我说话吗？”

小乞丐从未感受过世间温暖，喃喃轻语，他不确定这个世道，会有人愿意收留他，甚至对他伸出援手。

看着顾君幽身影消失在视野中，看着十几米外敞开的大门，小乞丐知道，那是顾君幽赐予他的机会。

动了动身子，极致疼痛从全身传来，令小乞丐呲牙咧嘴。

片刻后，他一狠心，咬牙将骨折的双臂对准墙壁，狠狠砸去。

咔嚓！

一瞬间，骨头错位声音响起，鲜血直流。

小乞丐狰狞着面孔，并未发出任何哀嚎，只是瘦弱的身躯，在颤抖，额头冷汗直流。

不多时，他恢复了些许力气，以脏兮兮的双臂，在地面匍匐前行。

而他的双腿，同样被打断，失去行走能力。

双掌血肉模糊，触碰到地面的时候，疼得小乞丐面容狰狞。

他只得以手臂攀爬，从地面拉出一条长长血痕，向那座院子爬去。

其周身的伤痕，如果换着普通成年人，恐怕早就支撑不住昏厥。

而小乞丐的毅力，超乎寻常，强忍着意识爬过去。

他知道，这是那位宛若谪仙的男子给他的考验，如果无法抵达小院，那他便失去成为其奴仆的资格。

“我可以的，我可是小涡虫，打不死的小涡虫。”

小乞丐喃喃自语，双眼早已被额间鲜血遮掩，化作猩红色。

他的世界，也随之失去原本色彩，成为血色世界。

短短十几米，原本数个呼吸的路程，小乞丐硬生生爬了半个时辰，这堪堪抵达门槛处。

当他一支脏兮兮的手掌落在门槛上的霎那，他看见了那道青衣身影，躺在躺椅之上，缓缓摇动。

“我……做到了！”

这一刻，小乞丐彻底力竭，早已超出他的承受能力，意识沉沦，彻底昏厥。

天灵神龟从虚空游过来，落在小乞丐上方，惊讶说道。

“主人……他好像死了唉！”

顾君幽睁开双眼，对于小乞丐以生命，爬过这十几米的毅力，来了些许兴趣。

“救活他，以后他便是我的仆人。”

天灵神龟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看向这脏兮兮，气绝身亡的小乞丐。

顾君幽可是岁月以来，从未收过真正的仆人。

姬云生等存在，乃他创造，自然算是他的仆人。

老道等存在，则仅仅是他游戏诸天的棋子，根本没资格称得上顾君幽的仆人，更何谈是顾君幽亲口承认。

“得嘞，明白了。”

天灵神龟不敢怠慢，周身散发淡淡星光，落于小乞丐身上。

浓郁的生命力，融入他的身躯，瞬间将其断绝的生机恢复。

片刻后，天灵神龟皱了皱绿豆眼，嫌弃着说道。

“主人，他也太脏了。”

“嗯，你给他洗洗。”

天灵神龟：……

……

直至第三天，房间中。

小乞丐从床上幽幽醒来，睁开双眼的霎那，猛然起身，一脸警惕环顾四周。

片刻后，他终于回想起三日前发生何事，愣愣看着自己恢复的身体，与一身崭新的水墨相间长袍。

他缓缓坐下，露出清秀坚毅面容，面无表情，沉吟不语。

嘎吱！

房门打开，天灵神龟从虚空游过来，在小乞丐周身打量，随后不顾他的反对，落在他的脑袋上。

“记住，你欠龟爷一个大人情，是龟爷救了你，给了你新生，还特么给你洗澡，换衣服，龟爷这辈子就没做过这么丢脸的事。”

小乞丐愣了愣，看着这灵性十足的乌龟，反应过来后道谢。

“多谢龟爷。”

“嗯，走吧，主人要见你。”

天灵神龟老神在拍了拍小乞丐脑袋，示意他起床。

小乞丐不敢怠慢，急忙起身向屋外走去。

随后，便看见躺在躺椅上，一条巴掌大小的鲲鹏状妖兽在替他摇椅子。

顾君幽睁开双眼，看着眼神清洗一番，样貌不错的少年。

“好了？”

顾君幽开口询问道。

少年沉默片刻，扑通一声跪下，叩首道。

“多谢仙人救我一命，今后，我便是您的奴仆，哪怕您此刻要我性命，我也绝不会犹豫。”

“救你，是因为我差一名趁手奴仆，今后院中所有事，皆由你负责。”

顾君幽淡淡开口，并未放在心上，一时兴起，随手而为罢了。

“你没有名字……我便赐予你名，至于姓，待我离去后，你自行决定。”

此言一出，少年大喜，急忙跪下，恭敬说道。

“求主人赐名。”

“唤我先生即可，今后你名为辰安。”

“辰安多谢先生赐名。”

辰安再次恭敬一拜，身躯微微颤抖。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拥有名，虽然无姓，但对他而言，有归处，有名，已然是天大恩赐。

“起来吧，今后，除了我，无人可令跪地，无人可欺你。”

辰安抬头，复杂的眼眸，不知是何情绪。

“记住，他人欠你的因果，需要你自己去了解，若你无用，再次任人欺，那便没有资格成为我的奴仆，明白吗？”

顾君幽再次开口说道。

辰安点头，狠狠点头说道。

“我明白了，先生，今后哪怕是面对死亡，亦无人可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