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芷没有回应谢迩的表白。

她推开谢迩，带他走进自己的卧室。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恨谁，你们全都在骗我，全都有事瞒着我，你还记得温莎城堡里走失过一个疯女人么？”

“记得，好像叫艾琳娜，守卫已经找到她了？”

“找到了，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艾琳娜是我父亲的情妇，一个被他用药物逼疯的可怜女人。”

“类似的罪行布伦特不知犯下过多少。”

“这些年我一直捉摸不透我的父亲，我从来没有在他身上感受过书里描绘的亲情，我以为他只是对我不好，却原来……谢迩，你不会放过他的是吗？你一定会为你父亲报仇的对吧？”

“是，布伦特需要为自己犯过的错赎罪。”

“看来这件事必须要做一个了结了。”

乔芷将谢迩带到天鹅堡的地下室，这里经过工匠的翻修焕然如新。

“你先藏身在这里，我不能纵容他继续犯错，像艾琳娜这样的女人不能再多了，还有你父亲或者其他贫民的死……我会协助你搜集布伦特的罪证，如果他真的有罪，也不应该由你来动手，我们应该让法庭和正义来审判他。”

“我试过了，法庭不会受理贫民诉讼的案子。”

“这样吗？如果没有人可以主持正义，没有人可以让地下的无数亡魂安息，那么……就由我来背负骂名吧。”

“小姐？！”

“他固然是我的父亲，可是他伤害了一个又一个家庭，我不能为一己私利而让别人活在痛苦里……如果事实真如你所言，我愿意带着证据亲自走进法庭，但是在一切都没有被证实之前我是不会相信你一面之词的，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你不必蹚这趟浑水，我的家事我自己解决就好，我今天来找你其实只是为了一个答案……”

乔芷知道谢迩想问什么，可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

她垂下眼睛，狠下心转身欲走。

“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答案。”

谢迩快步追上来拉住乔芷的手腕。

“不要走。”

“你还有别的事找我？”

“……”

“不说我就走了。”

“小姐，今天的晚安吻还没有进行。”

谢迩不想结束他们的关系。

他爱她的一切，她的身体与灵魂都让他深深着迷。

他试探着向乔芷靠近，然而乔芷沉默地后退了两步。

“不需要了，以后都不需要了。”她用温柔的嗓音说出最为绝情的话语，“之前的晚安吻都是闹着玩的，现在我没有心情陪你玩了。”

*

“……呜呜呜呜呜呜……”

“我的宝贝系统，别哭啦。”

“忍不住……你居然不和谢迩亲亲，他的心都要碎了，而我的心已经碎了！”

系统连哭带嚎，哭的乔芷脑袋里都是水。

“眼下正事要紧，不把主要矛盾解决，我和他再怎么亲昵都不算真正在一起。”

“呜呜呜……”

“帮我搜集布伦特的罪证吧，我需要知道他到底伤害过多少人……”

“呜呜呜，我这就去，呜呜呜。”

系统化身小哭包，一边嗷嗷哭一边把可以写成书的种种罪证整理给乔芷。

乔芷一份一份看过去，多年来布伦特仗着贵族的身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的种种恶行用罄竹难书来形容都不为过！

而更可怕的是，像他这样的贵族在这片土地上数不胜数！这么多年以来，贫民究竟是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里？！

即将把布伦特告上法庭的前一夜，乔芷和谢迩坐在地下室的石床上最后一次核对证据。

他们从黄昏忙到深夜，直到油灯快要燃尽也没有人想要休息。

谢迩用余光看着乔芷憔悴的容颜，她的勇敢和善良一次次触动他，他早已忘了自己最初对她的偏见。

眼见室内灯火越来越暗，谢迩打开抽屉拿出仆人事先留下的燃料加进灯里。

橙黄色的光芒徐徐蔓开，无声地将他们的剪影投在石墙上。

谢迩还翻出了几瓶尘封的草莓酒，他见乔芷被地下室的冷气冻的手指发颤，便将其中一瓶酒启开倒进琉璃杯里。

“小姐，喝杯酒暖暖身体吧？”

“嗯，好。”

一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不想当电灯泡的系统忽然出声：

“乔乔，抽屉里的草莓酒不是普通的酒，它们被添了几味药进去，有着温莎城堡催情灯一样的助情效果，而且药力比催情灯还要重。”

乔芷拿着旧报纸的手一顿。

“地下室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你还记得达娜送来的两只金丝雀吗？他们曾经协助工匠布里森一起翻修地下室。”

“我记得。”

“这是他们带来的酒，他们想用药物取悦你，却不想总是找不到接近你的机会。”

“原来是这样。”

“你千万不能喝下它，不然……乔乔！”

系统的话说晚了，乔芷已然接过谢迩递来的玫红色酒水一饮而尽。

“你……你是想和谢迩……”

“没错，正是你想的那样，我现在心中两难，我想问命运要个答案。”

不知情的谢迩也为自己倒了一杯。

喝完酒他们隔着一个身位的距离坐在一起，以整理证据为借口享受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的独处时光。

药力慢慢见效，桃花般的粉意爬上乔芷的鼻尖和耳根。

直到这时谢迩才发觉些许不对，他刚刚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心里有鬼……

“小姐，刚刚的酒……”

“酒有问题，我知道。”

“你知道？那为什么……”

乔芷拿起酒瓶为自己和谢迩倒了第二杯酒。

“谢迩，等我们联手将布伦特告上法庭，我安稳的生活大概就要结束了。”

“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带你去。”

“这里是我的家，我不能走。”乔芷将酒杯塞进谢迩手里，“让我们享受今夜最后的欢愉吧。”

酒是冷的。

心是热的。

谢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只是心里仍有难以消磨的苦痛。

但无论如何，至少此刻，他们剪影相依。

……

…………

一夜过去，黎明的光芒照不进深深的地下室。

好在远处的钟声能告诉他们，天亮了，最终结局要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