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暖从前还真是不知，原来苏寐的心里，是这般想法。

她一时之间，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苏寐的目光，却灼灼看向了阿暖：“不过我也要提醒你。齐历泽这样的人，认定了就是认定了。若有朝一日你要离开，他恐怕会伤心至极，不知做出什么事来。所以，你别负了他。”

阿暖的心，不知怎地就“咯噔”一下。

她低头喃喃：“这话是从何说起？我怎会负了他？”

“不知道。”

苏寐也老实认真地回答阿暖：“我只是有一种感觉，就像……你和我们其实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样。而且人人都说你对齐历泽好，可我瞧着在你们二人之中，恐怕还是齐历泽要投入的心思更多一些。”

好吧，好吧！

阿暖也要承认。

她是喜欢齐历泽的。

甚至可以说，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之下，她似乎也在慢慢地爱上齐历泽。

但她的心中，始终是有一块保留之地的。

阿暖也不能说明那到底是为什么而保留，只是本能似乎在驱使着她，不要爱的太满。

这或许也和她从本质上来说，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有关。

阿暖一直觉得，自己的这种感觉也并不重要。

只要她和齐历泽现在好好的，不就是了吗？

却没想到，苏寐竟然能这么敏锐地察觉她的感觉，甚至在此刻说出口来。

在苏寐那双好似看透了她的心思的眼神之下，阿暖到底还是低了头：“我可没想离开他。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要找麻烦？”

“齐历泽？”

不过阿暖话音刚落，苏寐的声音已经传来。

阿暖诧异转头，果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齐历泽已经站在了他们的身后！

他瞳眸幽深，仿佛融入了这漫漫夜色之中。

他从来走路就几乎没有脚步声，阿暖也不知道齐历泽到底在他们的身后站了多久，又听到了什么。

从内心深处而言，阿暖其实并不希望齐历泽听到刚才苏寐说的话。

不过齐历泽并没有多言，甚至没有问他们什么。

他只走向阿暖，自然而然地坐在阿暖的身侧。

他变戏法般地从身后给阿暖拿了一串竹签烤好的山猪肉，语气一如既往的冷冷淡淡：“锦州城物资匮乏，调料稀缺。不如京中野味美味，将就吃些。”

阿暖平日里就嘴馋，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如今方才知道，看似什么都不在意的齐历泽，大抵早就知道自己嘴馋的脾气了吧？

阿暖忙接过那几串烤肉，分给齐历泽一点儿，又分给了苏寐一点儿：“是王爷亲自给我猎的，自是最好吃的！就是要吃原汁原味的才好！”

这话若旁人说起来，大概会让苏寐觉得是在讨好齐历泽。

但此刻从阿暖的嘴里说出，苏寐就觉得阿暖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

在齐历泽的跟前儿，阿暖也没有半点儿虚假的大快朵颐，的确比京中那些个扭捏的贵女们看着都要爽快许多。

齐历泽原本并不饿，不过看阿暖吃的香，自己也跟着吃了两串，才道：“朝廷的救济粮还在路上，我让他们绕道从溯州送来。怕还要几日，明日就组建卫队上山打猎。能保一日，便是一日。”

苏寐明白齐历泽的意思，一边吃一边点头：“我负责找调料。”

他们二人瞧着配合默契，好像没有阿暖什么事儿。

谁知就在这时，齐历泽突然伸出手，抚了抚阿暖的脑袋：“你会离开我吗？”

阿暖愣了愣，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爷说什么？”

“没什么。”

齐历泽却并不愿意再说一遍，只是亲自给阿暖到了半杯酒：“今日不得喝多。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做。”

阿暖又想起了自己前两次喝多的样子，脸颊都开始微微发烫。

齐历泽没有再说什么，只对着苏寐扬了扬下巴：“日后怕难得这般轻松了，你唱首歌吧.”

轻松的语气，几乎让阿暖以为自己听错了……是要苏寐唱歌？

在阿暖惊诧的目光之下，苏寐竟真的开口便是江南的吴侬软语：“溪水清清溪水长，溪水两岸采茶忙。”

苏寐的声音格外清朗，在这星空之下，的确叫人难得陶醉：“姐姐呀,你采茶好比凤点头。妹妹呀,采茶好比鱼跃网。”

他们三个人坐在这锦州城的最高处，抬头便是漫天银河，耳边响着柔软之音：“一行一行又一行，摘下的青叶篓里装。千缕万缕千万缕呀，缕缕茶叶发清香……”

连同锦州城之中，其他那些被这些天的苦痛困扰着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似乎想寻找这歌声的来源。

如此难得的宁静，在锦州城之中四处传开——

直至苏寐的嗓音都有些沙哑的时候，他也已经记不清自己唱了多少首小曲儿了。

只是看向齐历泽和阿暖的时候才发觉，阿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在齐历泽的怀中安稳睡去了。

可让苏寐而居的有趣的是，阿暖的一只手拉着齐历泽的衣襟，另一只手中竟还握着一串吃了一半的野兔肉。

齐历泽一手护着阿暖，一手撑在身后。

他抬头看天，听到歌声已停，也没有动一动恍若石雕的身体。

有那么一瞬间，连苏寐的心里都在想，若是这样的时光，能定格在永恒，该有多好？

但终究，还是齐历泽将阿暖横抱而起地站起身来。

茫茫夜色之中，没有人听到齐历泽和苏寐说了什么。

只是有人瞧见，历亲王小心翼翼地在楼顶抱起已经熟睡的王妃，缓步下楼。

而苏寐站在楼顶许久之后，才收起地上的白狐皮绒毯，也跟着下了楼。

齐历泽对苏寐的话，好似飘散在了锦州城的夜风之中。

连阿暖也不曾得知，只知自己第二日清晨醒来的时候，早就被安置在了屋子里。

而齐历泽还是不见了踪影，外头又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他们刚离开不久的钦州城出事了！

城中府尹马天苗一家被人杀害，庶女马长青不知所踪。

府衙被血洗，唯一幸存下来的师爷上书一封，状告皇帝，说是齐历泽行此灭门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