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淋漓，又下雨了。

九月骑着摩托车在泞泥路面左闪右避，这一路段正在修地铁，路上到处是泥水石子，这一积水全是沆沆洼洼。为不让泥水溅到身上，骑得格外慢。

紧赶慢赶可算到玉喆祥珠宝店，身上的外套一大半被打湿了。九月也顾不上，想着店里有职业制服，到店里换上就不会冷了。

虽说是夏天，但金店里开着空调，湿衣服瞬间变冷。

早上的顾客比较少，平时这个时候大家都在打扫卫生，擦试台面。但今天气氛有点奇怪，素来心宽体胖，先闻笑声再现人的胡店长今天居然一脸沉静地站在两个柜台之间的过道，过道约有两米宽，四米长，这是每天开会的场地。

在场都是上早班的同事，神情不安站成一排。看她们的着装都还穿着自己的衣服，衣服上有水渍，估计也淋雨了，刚到店里就被叫去开会。

“九月，就差你了。”胡店长抬着下巴朝她招呼。

“来了。”九月理了理一头短发，快步走过去，看了看腕表说：“今天这么早开会呀？”走到跟前，发现财务也站在胡店长旁边，不由一愣。

胡店长缓缓说道：“事情有点突然，我只负责将老板的意思传达给大家：咱们的玉喆祥珠宝从今天开始闭门休业，也许全店转让，也许清算关门。但不管怎样，这些已经不是我们要关注的了。”

在场人员不禁被这毫无预兆的消息震住了，异口同声发出一声：“啊？”

“为什么？”

“怎么会？”

“不是说这边正在修地铁，附近还建了个中转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嘛？”

“对啊，马上就要骏工，再熬个一年半载的，这边人流量很可观呐。”

“好可惜啊，已经撑了这么久了，还是没等到。”

......

胡店长大家的议论不予理会，抬手示意大家保持安静，一反常态，满脸严肃地道：“这几年跟大家相处还算和谐融洽，说实话我舍不得大家。老板做这个决定虽说怆促，也在情理之中。你们也看到这一条街的变化，从几年前摩肩接踵的景象，到如今门可罗雀的现状，就连前几天小长假大促销也没能提高咱们的营业额。所以，只能走到这一步。感谢大家在过去为玉喆祥珠宝所做的努力和贡献，公司会按照规定给大家发放工资和补偿款，愿大家后续的日子万事顺心，前程似锦。”

胡店长弯下腰向大家鞠了一躬，接着财务将早已核算好的工资和补偿单发给大家签核。

财务说道：“大家在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工资和补偿款明细都标注在上面了，下午三点前会将所有款项都汇入你们工资卡中。”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再说什么。接过财务发来的工资单，默默签下自己的姓名。

走出珠宝店，这一会儿的功夫，雨竟然已经停了。

跟同事说了道别祝好的话，九月闷闷推着摩托车，一时不知该去哪儿。

嫂子和哥哥正在闹矛盾，虽然没当着自己的面有所龃龉，但九月向来敏锐，从蛛丝马迹中看出一些端倪。

她此时不愿回去，但刚下过雨，空气中都是讨人厌的黏黏腻腻，衣服也是半湿状态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能去哪儿，先回去收拾行李，在老家陪二老一段时间再找工作呗。”她心忖道，叹息一声，骑上摩托车回了滨海香苑。准确的说，回到她哥哥和嫂子的家。

原本住在珠宝店租赁的宿舍里，但店里一直入不敷支，几个月前老板决定给大家贴补两百块住宿费，取消了宿舍租赁。员工们为了齐力保住珠宝店，也没有怨言，毕竟店里现状都看在眼里。

回到滨海香苑，家里的门是虚掩着的，看了一眼玄关处兄长朱明的皮鞋，知道他还在家。他在市区开了一家心理咨询公司，嫂子生孩子之后这半年，他为了照顾妻儿，都会推迟到九点才去公司。

她刚想说“我回来了”之类的话，就听到卧室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她立即噤声。随即是朱明软声好语的劝说：“书瑶，你别这样，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不是吗？”

“过不过去你心里没数吗？怪不得你送我礼物，每次都会买双份，家里吃喝用的东西，都是她喜欢的样式品牌，这些还要我一一点出来吗？”书瑶越说越气，又开始摔东西。“这些，这些我都不要了，不是独一份的我宁可不要！”

朱明向来斯文儒雅，那个白衣少年生来不是吵架的料，越急表达能力越弱，如今还是如此：“你要相信我，我现在心里只有你。”

“我怎么相信你？”嫂子厉声质问：“你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她的替身？是不是？”

“你冷静点听我解释，别吵醒小磊。”

“我还要怎么冷静！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我说过她现在是我妹妹，是我妹妹。她已经这么惨了，我们能做的也就剩平日这些照顾。而且我们俩已经结婚，有了小磊，在我心里这就是定局，原以为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书瑶你现在到底怎么了？”

书瑶尖厉的声音再度传来：“那也是名义上的妹妹，你们可以用谎言欺骗她，难道要将我也一起骗过去吗？既然爱的是她，你当初为什么要娶我！朱明，你没良心！”

随着小磊扯破喉咙的哭声传来，朱明的耐心也耗尽：“够了！书瑶，不要再将陈谷子烂芝麻翻来覆去地炒，我说最后一遍，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不要构造那些子乌虚有的事拿出来闹！”

“你吼我！朱明，你现在居然吼我！”书瑶嘤嘤哭泣控诉道。

朱明面色缓和下来，软声道：“我知道你带孩子辛苦，所以我请了陈妈来帮你，你说你与社会脱节了，我鼓励你走出去，多交朋友，学习新东西。公司那边已经有了起色，我每天工作上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你能不能稍微体谅体谅我？回到家能看到你的笑脸和小磊一天天成长的变化，我就觉得再忙再累都有意义。这段时间我们先冷静冷静，正好我要出一趟差，这几天就不回来了，自己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小磊。”

门口传来陈妈的声音：“九月，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