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即到月底。

总结工作阶段性成果时，发现麒麟队的训练进展最为顺利，五人的变化肉眼可见。

12名学员中，有一半的学员回来接受九月的课程再造，之前的理论回顾一通，竟有不同的效果，几个学员均表示比第一次课程理解更透彻。

另外三家企业的个人客户也定时定期来参与训练，刚开始效果并不明显。他们与麒麟队和12名学员都不同，麒麟队是九月亲自带出来的团队，而且从零到一也是九月手把手培植出来的，冲着这个收获和之前师生之间的信任联结，他们没有任何焦虑和心里障碍，因此成长最快。

12名学员当初是九月从一堆人中筛选出来，他们本身就有自主驱动力，有想改变的欲望。虽然悟性不一，但总体还是非常配合，对九月也有充分信任度。

企业里派来的个人，一是出于公司的指令，而不是自己主动要要改变，二是费用也由公司承担，没有非学不可的理由，三是没有丝毫压力，学好学坏不会受到任何损失与责骂，也可以将推责任于课程无效。

因此，最后一类客户最难搞定，但这一类却是九月普遍会遇到的客户，也是普世集团以后开发市场必会遇到的挑战，几乎是绕不开的课题。

九月认为，客户没有问题，搞不定客户是她自己的问题。

这是当初在鸣望主导课程时，她认为要想短时间内打造一个品牌培训项目，必须经过她面试筛选的原因——她老早就知道这个挑战存在。

此时，她正在整理训练当中的观察记录进册，并详细标注方式方法，以待后续输出一整套完整可复制的方案，但这时枝爷的电话打了进来。

“你要去哪？”九月听了枝爷的话，放下手中的文档，一脸惊愕。

“你出来吧，见一面。”枝爷挂断电话，给她发了一个定位。

两人见面，就在附近一家甜品店。也供应咖啡和奶茶。枝爷平素不喜欢这些东西，但离九月的公司近，不会耽搁太多时间在路上。

“枝爷，你的枝蔓植宠店不要了吗？发生什么事了？”什么事能让深情的枝爷放弃与小蔓“共创”的植宠空间？九月惶惑道，往坏的方面想了想，赶紧打住念头。

枝爷神情轻松，说：“没发生什么，别瞎紧张。”

“那你倒是说说，我悬着一颗心在这发慌。”

“之前我跟你提过，给一个顾客做了一个绿苔沙漠模型，我记得你当时也在。”枝爷回想道。

九月记得，那是在望月居——尚云的别墅里，做的沙金山和月牙泉的模型，沙漠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苔藓，烟雾缭绕，非常唯美震撼。“对，我记得。”

枝爷继续说道：“当时我就得到灵感，如果在沙漠种植苔藓，通过苔藓的生物作用，将沙石腐蚀成泥土，适合更多植物生长，那该多好？”

“可是，你告诉过我，绿苔喜欢潮湿的环境，它的根茎短扎不了根，沙尘是流动的，连可以向下扎根的植物都无法汲取到地下水存活下去，更遑论覆盖在表层的绿苔了。”九月觉得枝爷的想法像是天方夜谭。

“对，这是事实。”枝爷承认困难：“正是因为这些困难存在，才亟需有人去解决这个问题。无非耗费大一些，幸苦一些，一旦解决，后代就享福了。”

“你需要耗费的不是小数目，从哪里来？一个小小植宠店就算卖了能换几个钱？”九月担心枝爷老无所依。

枝爷笑了，“我还有一点余粮，十多亿。不用为我担心。”

九月也笑了，“枝爷你是真人不露相。我应该向你看齐。”

“人活大半辈子，黄土已埋到胸前，很多事也就看开了。世界发展到今天的模样，人心愈发冷硬，却又极力呼吁温情道德。一面自己冷漠心门紧闭，一面要求他人善良雪中送炭。这是一种畸形生态，沙漠不需要救治，只是通过救治沙漠来救治人心。”

“世人总想从地球攀爬至月球、土星、金星，哪需要如此大费周章，把现有的环境治理好，把人心治理好，我们哪都不用去，不用逃，地球就是天堂。我寄希望于开拓新环境，从绝境中蕴育新土壤，看似是建设，实际也是一种逃避。但这种逃避比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要强。”

九月点点头，这个观点尚云也曾提到过，普世集团的级极目标是创建世界新文明，与枝爷的观点不谋而合。有些事说来容易，都需要一点一滴着手去做。

普世集团正在尚云的引领下慢慢推进新文明计划，而枝爷也用自己的方式采取行动。九月想起向凌伯斩钉截铁的承诺，庆幸自己有机会做同样的事情，才无愧于与尚云、枝爷这样称得上当今世上的伟大人物站在一起。

心中有一腔孤勇，面对离别，她还是红了眼眶：“枝爷，你的想法挺好的。但如果你孤身一人，所面临的困难只怕无法轻易解决。”

“前段时间我在网上发起盟约，有几个有志之士，他们与我一样，愿意投入资金和心力建设那片希望田。这个你不用担心，这把年纪了，做事有分寸。”

原来枝爷早就在谋划做这件事了。“植宠店已经转让出去，明天就签合同。我知道你特别喜欢我店里那棵姬合欢，我到时遣人送到你公司去。”

连他的宝贝姬合欢都能直接送给她了，九月问起归期：“你什么时候回来？”

枝爷摇摇头，“不会回来了。”

“我以后心情不好，喝醉了找谁聊天去？”九月眼泪盈满眼眶。

枝爷无声的笑，眼睫有些湿润：“打电话。天涯若比邻，海内存知己。”

再过三天就是九月的婚礼。

对她而言，这场婚礼的价值只在于为之后的任务做掩护，因此，没跟身边任何朋友提起，就没告诉枝爷了。

两人短暂的拥抱，算是正式告别。

枝爷拍拍她的背，“我在商场打拼二十几年，知道这条路难走。有成就感，也有挫败感，有时候别太逞强，需要顺势而为。丫头，保重！”

九月点点头，哽咽道：“你也保重，枝爷。”

两人分别走向不同的方向。九月走了两步，回头站在寒风中，目送枝爷孤伶伶的身影，沿着街道消失在人海。

她抹去腮边泪水，经历过生离死别，沧海桑田，再经历依然无法坦然说再见，无法平心静气挥手告别。

一生当中，相伴走一生的人极少，这一路走来，她生命里的同行者，突然出现，突然离开，走着走着就分道扬镳，也许还会在某一个路段会合，也许再也不见。

下一个分别的人是谁？谁又是回头望着她的背影流眼泪的人？她不知道。无论如何，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要坚定走下去，哪怕只剩孤单一个人。

九月迎着风大步流星，走回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