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站在了那里。

梵妮在看到时雨时，也在准备进门的时候，停在了柳麒房间的门口。

这边柳麒刚开门，准备邀请梵妮进去。但是回头时，却发现梵妮站在了那里。她进门的动作就是一顿，随后循着梵妮看过去的目光看向了时雨。

在看向时雨后，柳麒像是想起了什么，了然地看了时雨和梵妮一眼。而后，她站在那里，朝着梵妮和时雨笑着说了一句。

“碰到熟人了。”

柳麒这样说完，看向梵妮的时雨收回目光，抬眸看向了她。

柳麒没再说话。

她本来就是个局外人。

只不过也是恰好遇到了这个场面。

而在她这样说完后，一旁因为时雨突然停下而奇怪的晏璃，却朝着时雨看了一眼。她看看时雨，又看看梵妮。最后目光又落回到了时雨这里。在落回到时雨身上时，晏璃小声问了时雨一句。

“你认识啊？”

晏璃这样说完，抬眼又看了看梵妮。

梵妮依然站在那里。她的神情，已经从见到好友时的愉悦与开心，变成了见到时雨时的凝滞与紧绷。

她长得不算特别好看。而且偏ABC的妆容打扮，让她整个人看上去纤细干练。在这种妆容打扮下，在她的面容凝滞和紧绷时，让她看上去更为严肃和肃穆。她的眼睛是黑色的，就那样紧紧盯着时雨。在看着她时，她的情绪像是陷入了无边的沉痛之中，有那么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梵妮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时雨。

她和秦氿来柳麒的艺术展览，是一开始就定好的。当时柳麒也没有决定来不来这里，所以她和秦氿对于这次的展览也就没怎么研究过。

她还是和秦氿在外面玩儿的时候，突然接到了柳麒的信息，说今天有展览，让她们过来看一看，她们才过来的。

而因为是突发的，秦氿和朋友约定的时间也不好改，最后还是她自己先过来了。

她知道时雨是画油画的。

也知道时雨天赋斐然。

可是没想到，三年过去，沉寂许久的时雨，竟然到了能够和柳麒这样的艺术家在同一次展览上展览作品的程度。

她好像过得很好。

好到像是遗忘了许多的东西。

就那样大步向前。

而只剩下她们，留下他们一家人，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中。在每年一些特殊的日子，将那原本愈合的伤疤，一条一条地重新撕开痛哭。

真是讽刺。

真是可怜。

真是可恶。

梵妮望着时雨，她眼中的神情因为脑海中的所想，一点一点的变幻。到最后，已经到了已经情绪饱满之下，反而变为平静地程度。

她望着时雨，看了一会儿后，梵妮看了一眼站在时雨身边还在有些莫名其妙的晏璃。在看向晏璃时，梵妮说。

“她在问你问题。”

“怎么不回答？”

梵妮这样和时雨说了一句。

时雨站在那里，望着梵妮。她看着梵妮的神情砸一点一点变化，最后归为平静。她看着梵妮在归于平静后，朝着晏璃看过去，问了这么一句话。

她朝着她开口，跟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恍然间时间像是一下回到了三年前。

这三年的生活像是一场大梦。

在梵妮和她说话的声音中击碎。

她从梦中醒来。看着眼前这真实而又赤裸裸的场景。变得那么真实又可怖。

在梵妮这样问完她后，时雨也在一种无法行动的牵拉感种慢慢回过了神来。她回头看向晏璃，晏璃还是奇怪地看着她和梵妮。

在看向晏璃后，时雨跟她说。

“认识。”

时雨这样说完，晏璃望着她，眼睛动了动。

晏璃不知道时雨和梵妮之间有什么。但是看到时雨的反应。晏璃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

她望着时雨的神情，在乱想了一番后，最终她放弃了当着梵妮与时雨的面去询问她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她抬手握住了时雨冰凉的手。

在握住时雨的手后，晏璃说。

“我有点饿了。”

“廖经理估计差不多已经到餐厅了。”

“我们先去吃饭。”

晏璃这样说着，就拉着时雨要走。

在她这样动作的时候，时雨和站在那里的梵妮都没有动。

时雨并不高大。力气也没有多少。平时晏璃都是一拉就能拉动她的。但是这一次，她明明是用了些力气的。时雨却并没有跟她走。

晏璃回过头来，朝着时雨看去。

在她看过来时，时雨却冲着她笑了笑，说。

“你先去。”

“我有些话想跟梵小姐说。”

时雨这样说完，没等时雨再说什么，晏璃直接拒绝道。

“不行。”

时雨抬眼看着她。

被时雨这样看着，晏璃抓着她的手反而更紧了些。她的眉头都在时雨这样说完时，紧紧蹙了起来，她看着平静地望向她的时雨，才觉得自己刚才反应有些过激。她看了一眼时雨，而后又朝着一旁的梵妮看了一眼，随后松缓下语气，折中了一下对时雨说。

“那我陪着你。”

晏璃这样说完，有些倔强地又拉了拉时雨的手。

而被晏璃这样牵着，时雨反而又有了种实感。她知道晏璃是想保护她。可是她是成年人了，又怎么会有人伤害到她。而且她也确实只是想跟梵妮随便聊聊而已。

“我们想说些话。”

“我不太想让你知道。”

时雨直接和晏璃这样说了一句。

时雨这样说完，晏璃的眼睛又动了动。

她看着时雨，说。

“我们不是关系很好吗？”

“你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听的吗？”

晏璃有点像是无理取闹的小孩儿。

而针对她的无理取闹，时雨笑起来时都有些无奈。她无奈地看着晏璃，后对她温和道：“但是梵小姐那边有。”

“这是我跟她的谈话，不是我单独的跟你说什么。”

时雨耐心地解释着。

她的声音平静而平淡，像是小声地宽慰着她。

然而即使如此，晏璃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但是她看看时雨，再看看梵妮，总归觉得时雨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如果只是单纯的时雨的事情，晏璃还能跟着听一些。

但是现在是她和梵妮聊天谈话。如果对方有些什么话，她在那里确实不太礼貌，也不太好。

晏璃终究还是大家闺秀，有着基本的礼貌与修养。

她看看梵妮，又看看时雨，最终，在时雨朝着她的笑中，松开了时雨。

-

为了让晏璃放心。

时雨和梵妮并没有走远。

索性本来她们就是在顶层的总统套这边，空旷且没什么人过来。

在晏璃有些犹疑地松开手后，柳麒自动地离开了门口，将房间的门关上了。并告知梵妮聊完后，可以直接敲门。

柳麒主动避开了时雨和梵妮两人的谈话。在柳麒这样主动避开后，晏璃更是不好说什么。

好在她们也不会走远，就在走廊这里。所以晏璃最终也还是稍稍放心下来，而后有些不太确定地回了自己房间，关上了房间的门。

走廊旁边两扇房间的门都关了。

走廊也在这时一并随着房间门的关闭而变得安静下来。

时雨站在走廊的长毯上，在晏璃关门后，也抬头看向了梵妮。在她看向梵妮，想要和梵妮说些什么时，梵妮说。

“你结婚了。”

梵妮这样说完，时雨望着她，眼睛动了动。

梵妮低眸看着眼前的时雨，看着她如灰一般的眼神。她觉得时雨这样简直就是在装。她明明已经走过去了。明明已经开始新生活了。而现在在见到她之后，却又像是一副一直被困在原地的样子。

她认为时雨很虚伪。

“我知道你嫁了一个不错的丈夫。”

“有钱，帅气，体贴，对你非常好。”梵妮戳破了她的这层虚伪。

“你看啊。三年过去，你又开始了新生活。”

“而我弟弟，永远死在了那个冬天。”

梵妮平静地说着这番话。

她的话明明是很平淡的。就是那种，像是圆滑的冰球一样的东西，朝着她这边滚过来。它们没有任何伤害力和威慑力，但是它们同时在滚到时雨身边，滚到她的心口时，融化开来，露出了里面一把把锋利尖锐的匕首，朝着她千疮百孔的心扎了进去。

“为什么你能活得这么好？”梵妮说。

“明明是你害死的他。”

“但是你好像没有得到报应。”梵妮说。

梵妮新说的话，像是新的，重新冰起来的冰球。它们比着刚才的冰球更大些，更冷些，更沉些。在没有完全融化的时候，就砸在了她的胸口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在她濒临窒息的时候，冰球下的利剑，一把穿透了她的胸膛，将她死死地钉在了那个冬天。

时雨被钉在那个广场的冬日，被钉在那个烦乱的下午。

她看着嘈杂的人群，飞起的白鸽，她眼中的光芒，伴随着她的回忆和情绪一并变得晦暗低沉。

她望着眼前的梵妮，似乎像是透过她望着另外一个人。

她停止了呼吸，就那样看着。

看了一会儿后，时雨回想起了那一天。

是的。

是她害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