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对那天晚上的事情都记不太清晰了。

她感觉自己那天像是做了一个不太清晰的梦。

所有的画面，都是一场云雾之后，以至于她想回头重新去看看，去想想时，却发现那些画面都被遮住了。

而就是在这样朦胧的雾中，她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却是能听见的。

她听得见海浪声，海风声。

听得见在海浪和海风交汇的声音中，她喃喃地跟晏玦说“没有人再爱我了”

而同时她也听得见，在她这样说完后，晏玦抱着她，在他胸腔里强有力的心跳声下，他跟她说。

我爱。

我爱你。

这是晏玦第一次跟她说这样的话。

实际上，两人相处到了现在，对于对方对待自己的感情，两人都拿不太准。他们总是觉得，对方好像离着自己很近。但同时，又觉得对方是摸不着的。

正因为如此，他们忌惮伸手，怕在伸手后，抓不到对方，同时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变成一场空。

时雨也是这样的。

她不知道晏玦对自己是什么情感。

她有时候很大胆。

晏玦对待她得一切，会让她萌生他喜欢她的想法。可是总也会在萌生了这个念头后，在她和晏玦下面的相处中，她又重新打了退堂鼓。

两个人像是在打地鼠。

永远都是这个冒出来的时候，那个缩回去，那个冒出来的时候，这个缩回去。

而现在，晏玦没有了再给她缩回去的机会。

他坐在那里，神态沉静，他像是叙述着一件非常平凡的事情一样，询问她，是否还记得他跟她说过“我爱你”

如果她不记得。

那他会再说一遍。

时雨躺在床上。

望着面前望着她的晏玦。她那破裂的，冰冷的心脏，像是在晏玦询问完她这个问题后，重新又组装在了一起。

血液在她的胸腔和心脏间流窜，让她的心脏变得温暖。

这种温暖贯穿了全身，最后齐聚在她的喉头，让她的嗓子一下变得紧涩了起来。她本来是有很多话想要说的。

但是她因为这种感受又说不出来。

她就只能躺在那里，望着面前的晏玦。

而在她这样望着晏玦的时候，晏玦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看着她，跟她说。

“如果你不记得。”

“我再跟你说一遍。”

晏玦这样说完，时雨眼睫一颤，她像是被压在深海里溺水的鱼，一下被从海里捞了出来。她那原本紧涩的喉头，也在这个时候，完全疏通开。她望着晏玦，跟他说。

“记得。”

时雨这样说完，晏玦安静地看着她。

在这样看了一会儿后，晏玦应了一声。

“嗯。”

晏玦这样应完声，就没有继续在跟她说什么。好像除了这件事情外，其他的事情都不怎么重要了。时雨躺在那里，望着恢复平常的晏玦，她的心脏依然在发颤，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依然保持着自己最后的镇定和理智，询问晏玦。

“为什么？”时雨说。

“什么？”晏玦问。

“爱我。”时雨说。

两人简短地对着话。一问一答，晏玦原本松弛的目光，又在时雨这样说完后，重新落在了她的眼睛上。

他坐在那里，和她安静的对望着，在对望了一会儿，晏玦说。

“为什么不爱？”

“你身上每一个地方都值得我爱。”

晏玦这样说完，时雨顿顿地定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他。

晏玦从来是不吝啬于他的赞美的。

他会夸奖她长得好看，穿的衣服漂亮，戴上珠宝好看。他会夸赞她的画优秀，她吃东西吃的好，甚至连她偶尔拍的一张和他分享的照片，他都会夸赞她拍的好看。

在晏玦这里，他其实是直白和坦诚的。

他对于她得夸赞永远是不吝啬的。

时雨永远沉迷在这种直白的夸耀之中。

而当这种夸赞，加上那样的表白，纵使是与他朝夕相处，知道他的为人处世的时雨，都有些招架不住。

她觉得自己刚刚搭建的心脏，因为晏玦的这番表白和赞美，有些岌岌可危。

她甚至在晏玦说完后，有那么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而在她这样呆呆地看着晏玦，像是不知道如何回应晏玦时，晏玦却低头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告诉她说。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晏玦说。

晏玦突然这样说了一句，时雨依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是在他说完后，她的眼睛稍稍动了下，像是被他的话把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她问了一句。

“什么。”

“今年春天，在时家，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晏玦和时雨解释了一下他上面那句话的意思。

晏玦说完后，时雨怔怔地躺在那里，似乎更反应不过来了。

而看着时雨这样的反应，晏玦也并没有再多隐瞒。

他告诉时雨说。

“我父亲去世的那天。”

“我也在法国。”

“我母亲去世不久，我父亲就因为伤心过度去世了。”

“在父亲死去的那天下午，我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逃离了医院，去了外面的巷子和街道。”

“在那个巷子里，我看到了一对卖花的母女。”

“可能是看我情绪不好，那个小姑娘过来问我怎么了。我告诉她说，我父亲去世了。她跟我说，她父亲也去世了。我看着她的母亲，告诉她，我母亲也去世了。小女孩听我说完后，没有再说话。”

“她坐在那里陪着我坐了很久。”

“等到她母亲喊她离开的时候，她看了看我，才跑回了她们家的车子前。”

“她拿了一朵山茶花给我，告诉我节哀，也希望山茶花能让我心情好一点。”

“总是会有人去世的。她告诉我。”

“但是他们去世了，你也不是一个人。你还会认识很多的人，你还有很多的朋友。以后你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是孤独的。”

晏玦坐在病床前，看着时雨，跟她复述着她当时跟他说过的话。

在复述完后，他望着时雨，微微抿紧了唇线。

他看着时雨，跟时雨说。

“可能在你的世界里。”

“你的世界已经黑暗了。”

“但是在我的世界里，你是我的一束光。”

晏玦望着时雨，这样轻轻地和她说着。

在说到这里时，晏玦定定地看着她，在看了一会儿后，晏玦的手抚在了她的颊边。他的手掌温热而干燥，他的声音磁性而低沉。

他跟她说。

“不要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