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心事重重的走进长春宫，宫女对他行礼，也没有看到。进入内殿，皇后已经用过早膳，正在逗着永琮玩。看见傅恒，皇后连忙招呼：“傅恒，你过来，你看永琮会笑了。”傅恒强颜欢笑的走过来，看着胖乎乎的永琮，内心的柔软顿时触动了，他伸手摸摸永琮的脸蛋，小家伙居然咧开嘴笑了。才三个月大的孩子，也许只是无意的笑，但是傅恒觉得，这笑是世界上最美的。

皇后指着永琮，对傅恒说：“你看，他知道你是舅舅，笑得多甜啊。”皇后满脸都洋溢着做母亲的幸福，傅恒突然有些不忍，还是不要说了，太残忍了。傅恒内心挣扎着，王小君说了，越早接种越好，如果再拖延，效果会很差。

皇后没有注意到傅恒的脸色，两眼只有永琮，她一边逗着孩子，一边问：“今天来，是否有事？”傅恒没有吭声，一动不动的看着永琮。皇后这才发现傅恒神色不对，抬头问：“傅恒，你怎么了？”傅恒转过神，笑笑说：“没事，我就是看着永琮可爱，看呆了。”皇后这才放心了，又问起了家里的一些情况，傅恒都是心不在焉的应付回话。

皇后也不管傅恒了，一心逗着永琮，傅恒实在不忍心打扰这份母子情，只好告辞，转身去找休沐在家的王小君。

王小君依然守在牛棚里面，上次已经出现的疱疹，越来越大了，如果还不接种，疱疹就会破裂，然后痊愈，那么想要接种，只能等到下一个疱疹的出现。另外一头公牛，肚皮上也有一点点红疹，还不知道是不是疱疹，要等些日子。

傅恒走进牛棚的时候，王小君正趴在牛肚子下面，认真的观察着。傅恒没有说话，一屁股坐在牛草上，呆呆的看着王小君。

良久，王小君看见了傅恒，问：“傅大人，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啊。”傅恒没有回答，依然是静静的坐着。王小君从牛肚子下爬出来，头发上都是草，他清理了一下，在傅恒身边坐下来了：“是不是皇后那边遇到了难题？”傅恒沉默了半天，才缓缓开口：“我今天去看了永琮，白白胖胖的，还对着我笑呢，我不忍心开口，怕姐姐受不了。”王小君表示理解，但是又很理性的说：“无论你是谁，都会生病，天花本身就是儿童最难治愈的病症，你不要心存幻想，在我们的世界里，小孩满月就要接种，永琮已经三个月了，越推迟效果越差。”王小君本身就是理科生，又是医学博士，思考问题，自然是比傅恒理性很多。

傅恒突然转身问：“有没有可能你们说的是假的，永琮白白胖胖的，皇后又照顾的很周到，怎么可能会染上天花？”王小君很理解傅恒的心情，任何一个人生病，都会想，我为什么会得这个病，而那些没有生病的人，总是会说，我一定不会生病的。现实是，无论你富贵贫贱，都会生病。傅恒看王小君不说话，眼睛渐渐失去了光芒，王小君也是拼了性命救永琮，我怎么能怀疑呢？

“傅大人，放开你所知道的一切，我们重新设想一下，如果永琮根本不会得天花，那我给他接种，对他身体的危害，也是很小的，死亡的概率是1%，如果不接种，万一得了天花，死亡的概率就是99%，懂吗？”王小君对傅恒理性的分析。傅恒仿佛有些开窍了，王小君继续说：“种牛痘的危险性很小，但是你要让人接受的过程，很难，一旦普及了，就跟你感冒吃药一样简单。”傅恒恍然大悟，便起身，行礼说：“我懂了，现在我就去找姐姐。”王小君也起身，回礼说：“如果皇后同意接种，她救的不仅仅是自己孩子，还有千千万的孩子。”

傅恒心中豁然开朗，快步离开了。傅恒再次来到长春宫，皇后正在午休，看着一天来两次的弟弟，皇后有点惊讶，问：“傅恒，你是不是有事啊？”傅恒说：“姐姐，有件事情，我要跟你商量一下，你让沐晴她们先下去。”皇后很少看到傅恒这么严肃，连忙屏退左右，问：“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吗，连沐晴都不能听？”傅恒坐下来，对着姐姐说：“姐姐，这件事情，与永琮有关，但是你不要惊吓，听我慢慢说。”皇后一听跟永琮有关，说不惊吓是假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傅恒笑笑，也许是自己太严肃，吓着皇后了：“姐姐，你知道天花吗？”皇后回答：“谁不知道天花？这是要命的病，只怕乡村妇人都知道吧。”傅恒尽量语气平缓一点，说：“正月初五，我们去圣国寺祭天，刚好碰到秦依依和王小君去找方丈给战场的战亡的士兵祈福，我也跟着去了。”皇后点点头：“这事我听说了，但是跟永琮有什么关系。”傅恒安抚皇后的情绪：“姐姐，你先不要急，秦依依转梦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其实秦依依转梦的事情，都是方丈安排的。”皇后很紧张的听着，生怕错过一个字，傅恒接着说：“方丈说，永琮会有天花之苦。”傅恒尽量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到方丈身上，也是为了避免王小君以后有麻烦。

皇后脸色刷白，胸口有些闷，仿佛喘不上气来，她带着哭腔问：“傅恒，怎么会这样，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难道我还要再失去一个？”傅恒连忙说：“王小君找到了天花的疫苗，而且机会很成熟了，只是不知道姐姐能否接受接种？”皇后在浩瀚的江海里，仿佛看见了一根稻草：“真的吗，我同意，马上安排王大人来接种。”傅恒拍拍皇后，说：“姐姐，你先冷静一下，从圣国寺回来以后，王小君就一直在研究疫苗，但是这种疫苗，是从牛的身上，提取一些毒液，注入到永琮的手臂上，你能同意吗？”皇后毫不犹豫的说：“我同意，你让王大人准备，随时都可以。”傅恒惊呆了，自己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才敢说出口，没有想到姐姐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了。不放心的问：“姐姐，你考虑清楚了吗，要是皇上知道了，怎么交代？”皇后眼神坚定的说：“那就不让他知道，我相信你们。”傅恒怎么可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永琏养到了9岁，一场小小的感冒，就要了他的性命，好不容易生下永琮，孩子就如自己的命，皇后怎么可能有一丝丝迟疑，她知道那种绝望的感觉，如果当时有人能救永琏，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