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河市烟草局的案子历经一个半月，由高价倒卖烟草展销柜牵出来一系列重大腐败案件。烟草局除了副局长刘昭外，无一幸免，全部牵连进去。

烟草局腐败大案，是由市委莫遵义书记亲自指示，要求市委办公厅牵头，纪委协助查办的大案。这种本末倒置的安排，一度还引起过非议。

毕竟，市委办公厅查办腐败案，道理上说不过去。

但莫书记坚决要求由办公厅牵头，直至案件尘埃落定，有人才明白过来，莫书记此举是有深意的。刘非凡办案有功，因此被记大功一次。

烟草局几位重要领导均被移送司法机关继续侦查。刘昭顺理成章接任烟草局局长宝座。

风波殃及办公厅朱顺身上。朱顺被强制以副科身份办理病退手续。

刘非凡知道，烟草局腐败大案只是冰山一角。在查办过程中，他掌握了不少触目惊心的线索，这些线索不但牵涉到香河市委部分领导，甚至牵涉到了中原省领导身上。

就好像郑伟经在最后交代问题时说过的一样，“刘非凡，今天你查我，我认栽。总有一天，会有人查到你头上来。到时候，你是下场可能会比我更惨。”

他与蓝山南也有过一段对话。

刘非凡说道：“蓝局，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后悔吗？”

蓝山南轻蔑地看他一眼道：“小刘，这无关后悔的说法。我跟你这么说吧，谁的屁股后面都不干净。你不过是别人利用的一个工具。说得不好听，你就是某些人的一条狗而已。今天你们在台上，你们借用反腐败打倒我们，明天，别人会以同样的手段，让你们栽个跟头。”

刘非凡对蓝山南将自己比喻成别人的一条狗，心里很愤怒。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蓝山南的话有些道理。

因为，在烟草局腐败案曝光之后，最直接的受益者就是刘昭。

而刘昭感谢他的方式，是让胞弟刘耀将刘非凡请到家里吃饭，他中途出现在饭桌上，送给刘非凡一个四星经销商的名额。

刘非凡对这个名额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刘昭也解释了，这个名额用处不大，不值钱。

既然不值钱，刘非凡也就没有执意推脱了。

在处长刘耀家吃过一顿饭后，刘非凡在办公厅的地位显然比过去高了不少。

二处的朱顺被强令病退后，刘非凡的办公室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处里将朱顺的办公桌撤了出去，再没安排其他人进来与刘非凡合室办公。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三月。

这三个月里，刘非凡几乎处于休闲状态。由于办公厅二处的定位特殊，通常不会太忙。

一天下午，刘非凡正在办公室浏览网页新闻，突然，他的手机响了。

李潇打来电话，三天后，他将来香河报到。

刘非凡猛地想起在燕京时李潇说过的外放一事，他高兴不已道：“李潇，我来了，我给你接风洗尘。”

“不用客气。”李潇笑笑道：“非凡，你知道我这次下去是怎么安排的吗？”

刘非凡被他问得一头雾水。李潇突然说他即将下来履职，已经让刘非凡感到意外了。在燕京时，李潇说过要下来，但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不见动静，他还以为李潇外放这件事结束了。

再说，在单位这段时间，他也没听到任何消息，说燕京有人下来香河任职。

“事情拖到现在才决定下来，是因为此前的安排有变动。”李潇小声说道：“我这次去，直接接任香河市副市长，意外吧？”

“不去邻水了？”

“邻水属香河管辖吧！”李潇这一句话，透露出他的得意。

“那是。李潇。哦，不，李副市长，恭喜你啊！”

“同喜同喜。非凡，等我！”李潇说完，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刘非凡不禁心潮起伏。心想，倘若自己当年不放弃在部委工作的机会，现在外放的人就不会是李潇，而是他刘非凡了。

李潇一来就是副市长，从这个安排上来看，他的目标不应该是个副市长的位子，而是香河市市长的位子。

他有些不解了，目前，香河市长何道正当盛年，也没听说过他要异动的消息。李潇这次下来，难道背后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带着疑问，他去了处长刘耀的办公室。

按理说，市委办公厅对人事异动是最敏感，也最先知道消息的部门。不管任何干部调动、提拔、晋升，还是处分降职，都必须经过办公厅这道关卡。

他不清楚李潇的事，不等于刘耀不清楚啊。

刘耀看他来了，客气地请他坐。

“非凡，有事？”刘耀一边看文件，头也没抬问他。

“没什么事。刘处，我就想问问，市政府这边要来一个新副市长，有这个事吗？”

“有啊！”刘耀笑了笑问道：“怎么？非凡你不知道这件事？”

刘非凡尴尬地摇头。他确实没听到别人与他说过。自从查办了烟草局腐败案之后，他发现整个办公厅的人对他的态度有了一个明显的变化。

刚来办公厅时，他逢人就客气打招呼，对方会还以礼貌问候。现在，他跟人打招呼，得到的回应要么是视而不见，要么就是虚晃一枪，匆匆离开。

就连副处长欧阳群和李林都会夹枪带棒地讥讽他，“小刘啊，你现在可是我们办公厅的一面旗帜，刘处眼里的红人啊。”

刘非凡内心还是有些感触的，查办烟草局腐败案，他收获了大功一次的嘉奖，却疏远了同僚。

特别是朱顺被强令病退一事，在办公厅引起过一场不小的震动。朱顺是老办公厅了，资格老，经验足，人缘更是如鱼得水。然而，朱顺最终晚节不保，尽管他在烟草局事发之前将郑伟经送他的二十万如数退还回去了，但他接受贿赂的事实还是存在。

在处理朱顺的问题上，市委秘书长周博怀为朱顺说了好话，才不至于他被更严厉的纪律处分。

朱顺与刘非凡是合署办公的人，朱顺出事，大家都将责任归咎在刘非凡身上。毕竟，刘非凡是第一个站出来对烟草局结论提出质疑的人。

当然，刘非凡没有正面刚，而是以丢失文件为名。他本意是想借拖延几天宣布调查结论来发泄心里的不满，谁料事情就在他拖延的时候出现了致命的转机。

他想，倘若郑伟经不急于给自己送银行卡，他或许还没下决心要将烟草局掀个底朝天。

这一切，似乎都是阴差阳错，又好像都是顺理成章。

“燕京再下来一名干部。”刘耀笑笑道：“我们香河市现在有两位空降干部了。可能有爱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