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雪的烦恼，很快变成刘非凡的烦恼。

早上，刘非凡还在手忙脚乱给儿子温奶，殷实的电话已经打了进来。

“主任，你赶快回来，出大事了。”

刘非凡心里一阵跳，他不知道会有什么大事发生。自从古汉集团这件事落幕之后，调查中心几乎没有再干过一件像样的事出来。

调查中心没弄出大动静，与乔青的叮嘱有关。

古汉集团的事，已经惊动了燕京高层。有人举报调查中心纵容民营资本，将国有资产流失的罪名强加在调查中心的头上。

高层过问了团系统的乔青，言下之意，要求调查中心在地方工作时，一定要搞好与地方政府的关系。

尽管古汉集团易手落地，水到渠成了。但是，风波还没止住。

殷实来电话告诉刘非凡，调查中心一大早被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什么人啊？”刘非凡一边吹着牛奶的热气，一边将怀里的孩子递给吴雪妈妈。

“听他们说，是古汉集团的职工。”殷实苦笑着道：“他们问我们要个说法。”

“问我们要说法？”刘非凡狐疑着说道：“他们搞错了方向了吧？要说法，也该找市政府啊。”

挂了电话，他匆匆赶往春晚小宅。

果然，远远看过去，春晚小宅四周都是黑压压的人群。他们将小宅团团围住了，阻止人进出。

门口，一群人正围着赵燕，大声质问她，调查中心为什么要帮着私人，将一个好好的企业弄到了私人手里，让他们没了饭吃。

赵燕显然没遇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她急得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殷实站在她身边保护着她，大声喊道：“你们干什么？”

没人搭理殷实，群众要求调查中心的负责人出来说话。

刘非凡刚好挤了过去，他将赵燕挡在身后，大声喊道：“大家都安静！”

他的声音很大，盖过了一片噪杂的嗡嗡声。

很快，现场便安静了下来。

“我是刘非凡，是调查中心的主要负责人。”他自我介绍着说道：“请同志们推选几位代表出来对话。”

围观现场的人便面面相觑，他们对刘非凡提出来的意见，一时束手无策。

突然，人群中有人喊道：“刘非凡，你老婆是不是新古汉集团的行政总裁啊？”

没等刘非凡答应，另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大家听着啊，我们古汉集团就是被这个刘非凡搞没了的。他老婆现在是新古汉集团的股东。就是他老婆不要我们的。”

情绪一下被挑动起来，人群开始出现涌动。

“刘非凡，你敢承认是不是有这回事？”

喊声此起彼伏，所有矛头迅速集中到了刘非凡的身上。

在原古汉集团员工看来，古汉集团被沈家接手，沈家将他们扫地出门，根子就在刘非凡身上。刘非凡勾结民营资本，打压国有资产，是典型的资本家做法。

赵燕一看情势不对，赶紧示意殷实将刘非凡护送进去春晚小宅。

以赵燕的经验，当领导的最怕的就是群体性事件。

原古汉集团员工上上下下有近千人，由于在待遇方面没谈拢，曾凡做主，原企业员工一个不要，全部补充新的员工进来。

古汉集团在易手沈露之后，曾凡建议将原“古汉集团”四字注销，在老名字上加上一个“新”字。这样就将新企业与老企业做了一个切割。老企业遗留下来的任何问题，新企业都可以置之不理。

曾凡的决定，沈露激烈反对过。她知道原来的员工当中，有一批人是跟随着伯父沈佳秋打天下的旧臣。虽然他们在沈佳秋被送进监狱时，没人发过声，但不等于她就能抛弃了他们。

正如刘非凡想的一样，沈露很深知，每一个员工的背后，都是一个家庭。在如今就业环境并不乐观的大环境下，一份工作对一个家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香河这些年的社会发展并不如人意。每年新增的就业岗位屈指可数。一下子下岗近千人，这对香河的社会稳定，将会造成极大的不稳定因素。

然而，曾凡态度坚决。特别在沈露提醒他，这里面有不少伯父的旧部时，曾凡愤怒地表示，什么旧部不旧部？他们在沈佳秋遭遇不公正待遇的时候不敢发声，他们就不配做旧部。

现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有人高喊，冲进调查中心，砸他个稀巴烂！

赵燕低声对刘非凡说道：“要不要通知老王？”

刘非凡明白赵燕的意思。老王就是王更生。王更生手里掌握着政法资源。如果这种群体性事件的时候，政法力量尤显重要。

“不用了。”刘非凡干脆直接拒绝了赵燕的提议。

“我怕现场会控制不住。”赵燕担忧道：“群众不明真相，都将责任推在我们身上。他们好像认为古汉集团是我们搞没了的。”

“群众不理解，做通他们思想工作就行。”刘非凡苦笑着道：“小赵，你和殷实都回中心去，外面交给我吧。”

“你一个人？”赵燕吃惊道：“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

刘非凡摇着头道：“放心吧，难道你还怕老百姓把我吃了。”

人群越聚越拢，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层愤怒的神色。

在去新古汉集团要说法遭拒后，有人提议，直接找调查中心要个说法。

熟知内情的人都知道，古汉集团变成现在的模样，与调查中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过去，企业还在，政府就得管他们吃喝。古汉集团被国资委接管后，原民营性质就得到了改变，成为了国有企业。

企业主体性质变了，企业员工的身份自然跟着变了。

按当时的说法，古汉集团的员工是端上了铁饭碗了。

可是现在，他们的铁饭碗被摔在了地上。市政府明确表示，企业都不存在了，他们没有义务再管着他们的吃喝与生存问题。

也就是说，香河市政府一脚将问题全部踢到了新企业门口。

新古汉集团没要原企业的任何财产。连集团老厂房和生产线都没要。

曾凡不但买下了新园区，还斥重资打造了全新的生产线。按曾凡的说法，他没要古汉集团任何资产，他不应该承担相应的义务。

可是，老企业已经不能生产古汉养生方了。协议里明确规定，现在能生产古汉养生方的，只有新古汉集团一家企业。

老企业被迫停产！

市政府不管了，企业又不能生产了，新企业又因为条件的原因将他们拒之门外了。老古汉集团瞬间便陷入了绝望的境地。

眼看着人群一步一步逼近，刘非凡非但没有慌乱，反而更坚定了信心。他知道，如果不解决眼前的这个问题，将会是一个巨大的后患。

他跳上春晚小宅的台阶上，看着眼前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说道：“你们愿意听我一句话吗？如果你们不愿意听，就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吧！”

他猛地撕开自己的衣服，露出他坚强的胸膛说道：“我这里，跳着的是与你们一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