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河调查中心即将面临撤销，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刘非凡在去燕京述职之前，就已经有消息在传了。

省里安排下来的陈思思和冯影萱，也在刘非凡赴京述职前回去了省里。如今，杨明不去上班，调查中心就群龙无首了。

中心刚开始成立时，职员都是从香河市各局委办借调过来的。如今中心要解散，他们回去原单位就行了。

中心撤销后，人员基本都能做到原路返回。

即便杨明，也厚着脸皮找到原来的东家——香河师院，求到了一份图书管理员的工作。整个中心现在就剩下刘非凡一个人，再无去处。

沈露高兴道：“刘非凡，你还要什么安排啊？调查中心撤销最好，你来我们古汉集团工作，我给你一个副总干。”

“我不去。”刘非凡当即拒绝道：“我去了，人家会说古汉集团是我们在开夫妻店。”

“谁与你开夫妻店？”沈露红了脸道：“你别乱说。”

杨明笑道：“非凡说的没错。他老婆吴雪不在你公司干行政总裁吗？非凡要是去了，是他管吴雪，还是吴雪管他？”

“大不了，我辞退她呀。”沈露不屑道：“比起小雪，我觉得刘非凡对我们公司更有大用。”

她想了想，马上补充了一句，“只要你愿意来，我给你开百万年薪。”

刘非凡还没答应，杨明已经抢先表态了，“好啊，一言为定。”他将头转到刘非凡这边怂恿道：“非凡，我们当不好官，还不能发财吗？百万年薪，可是我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啊。说实话，我听着都心动眼红啊。”

见刘非凡不吱声，沈露急了，她硬着头皮说道：“你要是不满意，我还可以给你股份呀。”

刘非凡微笑道：“你们觉得，我很贪财吗？”

“我们男人，最优秀的品质就是贪财好色。你如果什么都不沾，反倒被人看不起。”杨明开着玩笑说道：“我是没机会。我要有机会，贪财与好色，一样都不落下。”

当着沈露的面，杨明的话莫免有点出格了。

刘非凡拦住他道：“算了，杨明，你少在我面前吹牛了。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贪财与好色，你那样都没兴趣。”

“可是你不去沈总那，还真没地方去了啊。”杨明压低声道：“你们没听说过吗？调查中心撤销后，非凡就成闲人了。至少，在香河你没机会了。”

沈露狐疑地问道：“为什么？”

杨明苦笑道：“还用问为什么吗？非凡自从到了调查中心后，得罪的人太多了。过去，大家都碍于调查中心的背景，没人敢站出来说话。如今调查中心撤销了，等于非凡的护身符也就没有了。我还告诉你们一件事，非凡出访国外，他老家平梁不是有老板要给平梁捐资修路，还要给非凡家盖新房吗？”

沈露颔首道：“我知道这件事。香河商会还开了会，提议企业捐款呢。”

“现在，修路的事停下来了。”杨明道：“他们听说非凡回来香河了，前途暗淡了，所以，修路的事要黄了。”

“更气愤的是，他们拆了非凡家的老房子，却没人站出来盖新房了。”

杨明仰着脖子将一杯酒灌下去喉咙，将酒杯种种墩在桌子上说道：“这些人，就是因为看到非凡没价值了。才做出这样狗屁一样的事来。”

刘非凡心里一动，回来这几天，他一直在忙于调整中心事务，等待燕京过来人宣布撤销的事宜，没顾得上杨明说的这两件事。

在燕京的时候，他就强烈反对过企业家给他老家翻修房子的做法。

至于他们捐资修路，他倒没反对。毕竟，打通硬化老家古树乡通往外面的路，是一件好事。企业给地方出钱出力修路，本身就是企业反馈社会的一种形式。

他并不知道老家的房子已经被拆了。更不知道给他老家翻修房子的工程队，一夜之间走得精光了。

“他们拆了我家房子？”刘非凡忍不住问道。

“对啊。应该说，叫夷为平地。”杨明摇着头说道：“我去看了，你老家连片瓦都没剩下了。”

“我爹我娘住哪？”

杨明叹口气道：“还能住哪？住小窝棚呗。”

杨明解释道：“我去你老家看了。工程队原来给你爹娘准备了两间板房。他们撤走后，将板房也拆走了。两位老人家没地方可去啊，就只好利用破木头搭了一个小窝棚，暂且住下了。”

“对了，我想请两位老人家来城里住，可是他们打死也不肯来，说是怕给你添麻烦。”

刘非凡越听越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知道自己这次回来，已经被很多人看不起了。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他刘非凡有一个辉煌的前途，他还需要回香河来吗？

他回来，就预示着燕京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刘非凡进不了燕京工作，就没有价值。

“带头给平梁修路，给你们家翻修房子的企业家，叫高成林。”杨明介绍道：“他可是香河首富。听说资产早就过亿了。而且，人家还有个很牛逼的身份——国代表。”

“我认识他。”刘非凡淡淡说道：“我与他打过不少交道。”

“这个人做事很有风格呀。”杨明感叹着说道：“听说你率团出访，他便四处张罗着给你老家修路，给你家翻修老房子。听说你在燕京失意了，他手一挥，这些事都半途而废了。”

“对了嘛，非凡，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还回香河啊？”杨明不解地说道：“我家老丈人听说了你这事，都气得猛摇头，说你太单纯了。”

沈露在一边低声替刘非凡辩解道：“人各有志呀。刘非凡不愿意留在燕京工作，他坚决要回来香河，肯定有他的思想呀。”

杨明哼了一声道：“屁思想。他这次回来，还有什么？要权没权，要什么没什么，再多再好的思想，手里没权，能实现吗？”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杨明道：“人生啊，机会就那么一两次，失去了，便再也得不到了。非凡，我也是没办法，所以我......”

刘非凡知道他是在为提前离开调查中心道歉，便安慰他道：“杨明，你不用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想法。你能回去师院工作是最好的。在这件事上，是我对不起你。”

“没有。”杨明态度坚决道：“兄弟之间，不存在谁对不起谁。不过，我倒觉得，你去沈总公司，是最好的选择。咱们东边不亮西边亮。再说，沈总身边多一个你，那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啊。”

沈露闻言，期待地看着刘非凡，等着他表态。

刘非凡淡淡一笑道：“我这个人，还是不适宜在企业干。不过，我还是很谢谢你们两个。”

酒尽管温过，喝起来还是醉人。

三个人都开始有些微醺了。

刘非凡的心情还是多少有些复杂的。调查中心撤销，按规矩，此时应该有组织部门找他谈话，对他下一步的工作有安排了。

但是回来几天，一切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突然之间也有些茫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