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河警方将刘福生抓了起来，罪名是偷漏税。

教育局长解释说道：“刘市长，经过我们认真调查，发现集沃学院实际控制人利用教育作幌子，进行大量的偷漏税。目前，已经查证落实的税额就在五千万左右。”

刘非凡吓了一跳道：“这么多？他是怎么做到的？”

教育局长苦笑道：“国家政策规定，投资教育是免税的。刘福生就钻了这个漏洞，把他所有的商业行为都归咎为教育投资。这样，他就合理避税了。在我们调查当中发现，他的很多商业行为并不满足免税条件。”

刘非凡长长地哦了一声，突然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教育局长小声道：“首先是追缴税款。我们教育行政部门取缔他的办学资格。依法追究刘福生及相关人员的法律责任。”

刘非凡直视着局长，说道：“你们这是准备一棍子把他打死？”

局长嘿嘿笑道：“他这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啊。”

刘非凡颔首道：“刘福生偷漏税的行为，应该不是今天昨天了。怎么到现在才发现？我想问问，集沃学院现在属于国家普通高校行列，是教育部批准的。你们能取缔吗？还有，办学资格取缔了，集沃学院两万余学生要怎么办？”

一句话，问得局长尴尬起来。

“刘市长，我们准备将集沃学院存在的违纪违法行为上报给有关部门。由上级决定来取缔。取缔集沃学院的办学资格，不是撤销集沃学院。主要是变更它的办学主体资格。必要的时候，由国家接手该校的办学行为。”

局长这一番解释，愈发让刘非凡吃惊了。

“你这不仅是一棍子打死人，而且还要将根拔起。这事传出去，社会上不会说政府在巧取豪夺个人财产吗？”

局长讪讪说道：“他这些年赚的就是昧心钱。现在让财富回归国家所有，道理上说得过去。”

刘非凡没有作声，过了好一会才沉吟着说道：“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啊。”

刘非凡主政香河，先后在教育系统调研的时候，就发现了集沃学院存在的问题。

香河这些年的民办教育搞得如火如荼，如日中天。挤占了社会公办教育资源，严重加大了家长负担。

随随便便的一所民办学校，每年所缴纳的学费都在公办教育的五倍以上。

特别是刘福生名下的双语学校，一年十万的学费，是多少家庭想都不敢去想的高昂学费。

刘非凡只需用简单的思维就能想到，如果投资教育不赚钱，社会资本不可能都往这一块挤。

他清晰地知道，资本都是逐利的。没有一个资本愿意主动来承担社会责任。

换句话说，在香河投资教育，是一门很赚钱的生意。

让教育回归本质，教育的责任在教书育人，而不是钻钱眼。这是刘非凡的初心。

他联想起自己当年求学的时候，那时候社会上没有一家民办学校。所有的学生都在一条起跑线上。谁能胜出，各凭本事。

而现在，情况来了一个翻天覆地的改变。

试想，一个年缴纳十万学费的学生，与一个年缴纳一千学费的学生，他们所能得到的教育资源会是一个水平吗？

刘福生的集沃学院，在香河教育界就是一个巨无霸的存在。

他的教育版图已经涉及到了幼儿教育、学前教育、基础教育、职业教育，以及普通高等教育。按刘福生的话说，一个家庭只要有足够的经济基础，他可以将一个孩子从幼儿教育送到普通高等教育。

而他的办学目的，就是无尽地收取高价学费，让每一个家庭都背负起教育投入的沉重包袱。

在刘非凡看来，刘福生能将事业做得这样大，单纯靠他和刘秋菊的能力，肯定办不到。

毕竟，教育是贯穿人类一生的大事。不管时代如何变迁，教育从来就不会改变。

人类缺少教育，将会失去文明。

这么一想，就能想到在刘福生的背后，一定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支撑着他前进。

把医疗和教育做成一门生意，不是人类的进步，而是人类的悲哀。

虽说刘福生是踩准了政策的节点，但是他没有按照政策的初心来履行职责。他走歪了路。

事实上，刘福生本人还是非常敏感的。在刘非凡第一次调研教育系统时，他就反复表示，愿意为社会承担责任，愿意替政府排忧解难。

刘福生的第一个表现，就在刘非凡悄悄私访首峰小学之后。

他在得知刘非凡欲分流首峰小学学生之后，主动站出来将首峰小学的全部学生，都安排进去他的双语学校。不但免除全部学费，还承诺给这些孩子提供一顿免费的午餐。

谁都看得出来，刘福生此举，意在取悦市长刘非凡。

然而，刘非凡却不认为刘福生此举做得好。

他已经掌握到，在首峰小学读书的孩子，绝大多数是因为家庭经济条件差，缺少城市户口等原因。现在让他们突然与一群家境优渥的孩子在一起读书，人性当中的天生自卑，并不会让孩子快乐。相反，他们会感觉到压抑，甚至有屈辱的意思。

刘福生亲自带着刘秋菊登门拜访，走的时候，有意留下一张银行卡，他是想试探，这个叫刘非凡的市长，能不能与他走到一条战壕里来。

教育局长来汇报工作，重点突出抓捕刘福生。在局长看来，这将会赢得市长的欣赏。

在体制内的人，都深知一个道理，一个善于揣测上级意图的人，往往能顺水顺风。相反，领会不了领导意图的人，举步维艰。

刘非凡两次调研教育系统，这就表示他已经在重点关注教育系统了。

局长审时度势，这时候以刘福生偷漏税为借口，一举将他拿下，这不正合了领导的心意？

“我想见见刘本人。”刘非凡突然说道：“方便吗？”

局长为难道：“刘市长，按说，您想见谁都行。但是，现在刘已经进入了司法程序，要见他，我是作不了主的。”

刘非凡当然知道法律规定。教育局长的话也没错。

刘福生既然已经被抓，他现在享有的权利，就只有律师提前介入才可以见到他本人。

即便刘非凡贵为市长，也不能违背法律规定，想见就能见的。

“还有，刘现在是戴罪之身。刘市长您没必要见他啊。”教育局长解释道：“如果他没问题，法律会还给他一个公道的。”

送走教育局长，刘非凡直接将电话打到了文教的手机上。

“听说，你们抓了集沃学院的实际控制人刘福生？”刘非凡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径直问文教情况。

“是有这么个事。具体情况，我还没掌握。”

“你安排一下，我要见刘。”

“在哪见？”文教问他道：“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地点你安排，注意，绝对保密。”刘非凡叮嘱他道：“同时，你一定要做好刘的人身安全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