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离木生
作者:以白日梦为马 | 分类:古言 | 字数:60.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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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南木铮的梦想
何潇儿的理智凌乱,当然已经无暇思考这么多。这些是她与南木铮经年累月的友情积累下的信任带来的基本设定,让她下意识就觉得他的话可靠。
南木铮绕过木桌,来到何潇儿身边,将她轻轻扶住,对那婆子示意让她走开。
那婆子伤心欲绝,但还记着礼仪教养,不敢放手。
南木铮一看那婆子不动身,脸上一狠,目光一厉,到底是君威如虎,吓得那婆子马上放手磕了头,甚至都忘了哭泣。
那婆子自是哭着悄悄退下,径直回到房中放声大哭。按着规矩,她即使退下也不该将何潇儿抛下。但她听闻死了丈夫孩子,尤其连侯府都没了,主家都被杀尽了,谁还顾得上别的?
不多会儿,哭声自房中蔓延开来。离得远一些的本来恪守规矩站的好好的,禁不住动静,开始频频挤眉弄眼,直至交头接耳。等知道消息,谁也没了心思,更有几个年纪小一些,当即就要跑下山去。
南木铮将何潇儿轻轻拥过来,感受着胸膛传来的依偎,心中并不是想象中的豪情万丈或者心满意足,而是生怕消失的小心翼翼和珍惜。
对,珍惜!
这些年一路向上,虽是严于律己,到底居位不俗,对任何事物早已没有了“珍惜”。如今品尝到了,那是久旱逢甘霖时品味每一滴雨水的知足。
何潇儿哭得几乎晕倒,她本就产后虚弱,悲痛欲绝之下手脚开始弯曲抽搐。南木铮一见急忙抱着她回了屋内。
外面此时刚乱了起来。正在乱时,一声怒吼似震天响将乱哄哄的哭闹登时止住了。
“放肆!我等乃是侯府最得主子青眼的。如今将侯夫人和新生的一双小主子交付给咱们。圣上面前,竟如此给侯府抹黑丢脸?如今只不过听闻一二,便乱做一团。退一万步说,万一是真的,咱们不正该护好侯府仅存的血脉吗?现下大家都别乱,我自会派人去都城查看情况,等有回信了再说。没有都城的回信,各位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谁敢私自跑下山或者擅离职守,休怪我军法伺候。”
这是洛行之原先带在手下的副官,本就是洛家出去的,对洛行之忠心耿耿,能力又强,甚得洛行之信重。若是等闲之辈,洛行之怎会放心将妻儿留下交托在他手上?
他从军伍中退出在家散养时带走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副官,这便是其中一个。其他几个在那夜被南木铮杀尽了,只有这位和洛行之的贴身随从阿三还在世。
听闻噩耗,本就震惊难过的屋内仆婢看到被抱进来的何潇儿顾不上想其他的,乱糟糟招呼人救何潇儿。
皇帝带来的侍从听到哭天抢地的声音,本想要上前看看,但王立春只扫过一眼便又恢复了常态。
屋内大剌剌站在那里看张太医行针的皇帝并没有回避的意思。侯府的仆婢不敢提,他自己也没有主动往外走走,连眼神都没挪开,好似床上的人与他并无任何可见外避嫌的必要。
本来皇帝对侯府众仆从的表现相当满意。大部分都是妇孺,护卫再多不过十几二十数。听到噩耗一个个哭天抢地,全没有任何纪律可言,不过后宅弱妇尔尔!
我们尊敬的皇帝陛下从没有想过,如果他听说自己的母亲妻子儿女尽皆被杀,他会作何反应。
他没有,他也没必要。他是至尊皇帝,谁能杀得了他爱的人。
今日之事进行的还算顺利,他心情很好。
或许~可以留他们一命?
正此时,那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南木铮的眼睛登时眯起。
强将手下无弱兵。果然!还是留不得。为主家报仇雪恨的义士,他又不是没听说过。
而且——————
他眼睛看向一双新生儿,有他们在,总是变数。
等何潇儿再醒来的时候,看见南木铮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那眼神——————
那是行之才该有的眼神。
她心里一跳,又想到洛行之,顿时期期艾艾地哭起来。
南木铮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刚生完孩子,身子虚弱。如此伤怀,叫他怎么放心?”
何潇儿挣扎着坐起来,要遣人过来替她梳洗穿衣,至少去外间坐着跟南木铮说话。
这样总归是不妥的。
她在悲伤之余,对南木铮的无礼感到有些愤怒。但那火苗被淹没在悲伤的海洋中,别说发出来,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南木铮将她扶起来。何潇儿这才发现屋中竟然只有他们俩,连她的随身侍婢都不见踪影。
她吓了一跳,不解地看向南木铮。
南木铮看那双美丽的眼睛,蓄满泪水,眼含疑惑地望过来,几乎将他的气息全都抽走。他狠狠咽了口唾沫,深吸了两口气,才把冲上去拥吻的热欲平息下来。
这女人!总能让他把持不住。现在是这女人一生中最虚弱最是身心俱疲的时候,竟然一个眼神就能让自己冲动到要发狂。她是妖精转世吗?还是自己太没用了?
他眼神迷离地望着她,对她的声音充耳不闻。
第113章 南木铮的梦想
“阿铮!阿铮!”
何潇儿终于皱了眉头,南木铮才醒过神来缓缓才应道:“是。听着呢。”
“我那些侍婢都去了哪里?我刚刚喊了几声都不见有人来。”
“哦!我让他们去收拾东西了。”
“收拾东西?为什么?”
南木铮故意刺激道:“你不回都城吗?如今洛府逢此劫难,行之又身首异处,你……”
那个人死了,早点接受,生活早点恢复常态。
“别说了!”何潇儿捂着耳朵尖利地喊道:“我不相信。我也不走。行之让我在这儿等他,我就乖乖在这儿等他。”
何潇儿的眼泪一颗颗似短线珠子滚落下来,看得南木铮心痛又生气。
他的怒气几乎要从眼睛中钻出来。他闭了闭眼睛,站起来,走到窗边平复了一下心情,又说道:“行之死了。洛府也没了。我知道你现在伤心,但日子总要过下去。”
何潇儿只顾着捂着耳朵摇头。南木铮恼羞成怒,冲过去掰开她的手抱紧她,在她耳边脱口而出:“随我回宫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感觉自己非常生气,冲过去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像一个看客,只任由身体自己行动。这在他一生中都是不曾有过的体验。但内心翻涌的滔滔怒气,随他嘴中泄出时竟化作了这世间最温柔的情话。
何潇儿停止了哭泣,身体僵硬住,脑子也一片空白。她不明白眼前在发生什么?
过了一会儿,南木铮恋恋不舍地放开她,轻轻将她满面的泪痕擦干,重复了一遍:“随我回宫吧!余生让我照顾你,好吗?”
何潇儿眨了一下眼,那句话才钻进她的脑中,就看到南木铮一脸深情地倾身过来似要————吻她?
脑子还没想好,手就自作主张,在一国之君的脸上脆生生扇了一巴掌。
啪!
两个人都愣了!
何潇儿愣完,有些害怕,有些难过,更多的是愤怒和羞耻。
南木铮愣完,是真的觉得不可思议。就算这辈子过得如意与否,还从没有人敢扇他的脸。即使幼时宫人苛待,父皇冷落,母妃严格,也不过训斥,谁都没打过他。如今,何潇儿竟敢打他?
他慢慢转过头来,认真直视何潇儿,刚开口:“潇儿!……”
何潇儿便嘶吼道:“走开!你走开!你在做什么?你睁开眼睛看看你自己在做什么?”
南木铮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凶狠,逼近何潇儿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从不曾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你从来不肯看我?为什么你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我?我就那么不如他?”
他越说越生气,心中还泛着酸楚和委屈,眼圈泛红,用力抓住何潇儿的小臂,凶狠道:“他哪里那么好?朕有哪一点不如他?朕是天下之主,是真龙天子,他算什么?朕将你藏在心里,捧在手心,连在你面前自称朕都怕让你生份了。你竟敢打朕?谁给你的胆子?”
他越靠越近,几乎贴着她的脸怒吼,右手狠狠握住她的脑袋,如飓风来袭般肆意地吻着何潇儿。
何潇儿从没见过他这般模样,吓得不敢吱声,身体被控住,也无法动弹,只得虚弱的承受着这令人羞耻的吻。
她被吻的喘不过气来。南木铮却还不满足,越来越炽热的吻开始往下游走。
何潇儿忍无可忍,几乎从牙齿间蹦出一声尖利的长啸:“啊——————————”
眼泪迅速滴落下来,她才找回声音,喊道:“你别碰我!你走开!你别碰我!”
被打发到外面的仆婢护卫听到那声异于寻常的长啸,悲伤之间不忘主子安危,想要往里冲,但被守在门口的皇家侍卫拦了下来。
在何潇儿昏迷的这一个时辰里,皇帝早已悄无声息掌控了局势。
皇帝抬起头,眼中透着捕猎者的光,如狼似虎。他邪魅一笑:“碰你?你我孩子都六岁了。如何不能碰你?”
何潇儿还没明白他说的这句话,就听到他对着渐起骚乱的外头喊道:“擅闯者,杀无赦!”
“是!”外头整齐划一的答应,何潇儿听不出到底有多少人。
紧接着,她就听到一声声惊呼。侯府护卫头领眼见皇帝翻脸,当即拔刀带着人与皇家侍卫斗起来。
“南木铮!你在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南木铮双目赤红,如鬼似魅,邪佞得凑近她道:“我想干什么?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想要你。这么多年!这一生!我只想要两个东西。一个是皇位,另一个……”他食指抬起何潇儿的脸,温柔道:“就是你!”
何潇儿凌乱了。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她脑子混乱不堪,摇头道:“我们不可能的。我是行之的妻子,天下人不会……”
“不许提他!”南木铮暴躁起身,拿起床边的烛台摔出去,那烛台磕在墙上,留了个凹陷又咕噜噜往回滚。他胸口起伏,似是忍不住,气得笑起来,回头看着何潇儿说道:“你真是好本事!我向来能掌控情绪,还从没有人能让我如此隐忍不住。”
他坐回床边,似是在哄她,语气商量道:“你以后别再提他了。过往种种都让它随风而逝吧!我以这江山为聘,以后位为礼,许你一世幸福,将你风风光光接进宫中,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何潇儿看着他一脸的深情,耳中听着他的情话和外面的厮打声,几乎不敢相信他还是个理智的人。
她难以置信地皱眉开口:“你可是有结发皇后的。”
南木铮却以为她是在考虑他的提议,脸上一喜,开心道:“无妨!我想过了,用宸字昭示地位,可以与她并称二后。”
他看着她的脸色继续积极道:“当然也可以废后。都可以的。”
何潇儿心里想要劝他去死,但知道只能开口劝他冷静,于是尽力整理了表情开口道:“阿铮!你——”
“哦!我有个主意。左右这天下是我们一家人的。不若咱俩分为男皇女皇,并称二皇,那跟别人也就无关了。礼数对得上,百官管不着,史书上可能也会记一笔这样的奇闻,千年后也能留做美谈呢。”
“阿铮!阿铮!”
南木铮似是全然听不到何潇儿的声音,脸上泛着神采,眼中放着光,神采飞扬得说着以后美好生活的蓝图。他想要尽全力让何潇儿相信,只要她肯点头,那以后的日子每一天都很幸福。
“后宫就让她们自己待着,百官愿意送就让他们送来,她们自己要走我也不强留,一定妥善安置。母后在后宫镇着,我也不必管这些。我们一家三口就在我的庆天殿过寻常百姓家的日子,和和美美的。每天一起处理公务,教养孩子,再给笙儿要几个弟弟妹妹。潇儿,你说好不好?”
何潇儿不得不承认,这种疯样是她见过南木铮最贴近青春的样子。他一直是那般古板又老气横秋的,从小就是,如今这一刻,才像个头脑发热一无反顾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