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这里才想起自己可是一道魂魄，可是天神观观主竟然能看见她。

难道，观主也死了吗？

她想法一起，好像大家能听到她的心声一样。协办国丧的宋清宋道长来天神观观主跟前见礼：“拜见观主！观主出关了吗？”

天神观观主点点头，眼神却落到叶黎安身上，说道：“也不知这一回能不能有所成呢。”

叶黎安惊恐地瞪大眼睛，嗷一声跑回自己生前居住的寝殿。

天啊！他竟然是活人。他还能看到我。啊——————

可是，我为什么要跑啊？我才是鬼啊。被吓着的应该是他吧？

天神观观主看到此情此景有些忍俊不禁，将一片茫然的宋道长和余下的众人支开，只身一人踏入了叶黎安生前居住的行宫寝殿。

叶黎安刚平复好心情，天神观观主便进来了。

叶黎安如生前那般走到正厅坐下，有些抱歉道：“这回可没办法给你上茶了。”

天神观观主摇摇头，表示无妨。

“你还真是有通天的本事啊？我以前不知道，真是失敬失敬。”

天神观观主瞧着年岁不大，却极其老成。在天神山居住多年的叶黎安，与他早已是忘年之交。两人探讨诗词歌赋世界哲理道家玄学。

叶黎安所知不多，但很愿意倾听。偶尔结合自己一生的经历，也能说出一二句玄妙的语句来。

天神观观主似乎是缺一个听众，两人的交往随着叶黎安接近死亡之期更加频繁。

“通天倒不至于。”

“不至于？那还是有些本事的呗？”叶黎安笑道。

“算是吧。”天神观观主十分淡然。

“那能给我说一说不？到底有些什么本事？在我重入轮回之前让我见见世面。”

那观主看过来，手上捏了个诀，他们二人就飞起来。或者说，整个世界如光束般向下坠去。

叶黎安惊呼一声，感觉自己马上要摔倒，但无论她怎么晃动，她还是稳稳地保持着坐姿。

等所有的景象稳定了，她看到了——一面镜子。

这面镜子浮在宇宙中间，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这面镜子发着柔和的白光，将这里的寰宇照亮。抬头向远处看来，微弱的星辰之光遥遥可见。

“这是什么？”

“就是我们刚刚在的地方。”

“你说，我们刚刚的世界——————是……是一面镜子？”

叶黎安有些接受无能，看向天神观观主不敢相信。

天神观观主点点头，肯定道：“对。就是一面镜子。”

“呵呵——”叶黎安干涩地笑了几声：“不可能。别欺负我没文化。虽然这个世界没有普及这些知识，但我在原来的世————原来的家里学过的。我们居住的地方叫地球，是一个宇宙天体。你懂吗？就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球体，上面有山水树木，我们人都是住在这样的地方的。我承认你有些本事，不过你这幻境做的实在脱离现实。不够真实。你告诉我，是怎么弄的幻境？给我喝了致幻的药物吗？”

说完才想起，自己已死，可没法喝什么东西。

天神观观主耐心听她说完，才说：“那是你原先所学的常识。这个宇宙很大，除了地球，有的是无法以地球上所知的常识解释的现象和物体。就如这个世界，它名为虚空镜。”

一听这个名字，叶黎安脸上的取笑之意消失殆尽。她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被淹没在她最痛苦的记忆里。

是在哪里听过的？

她有些想不起来，只好继续听天神观观主说道：“虚空镜是一位上古之神亲手铸造。这面镜子由那位上古之神的神力为源，自成一个世界。传说这本是他送给爱妻的聘礼，不知为何却落到了此处。如今掌镜的是一位仙子，也就是这个世界所谓的天神。”

叶黎安感觉像是在听一个玄幻故事，安静地等下文。

“你说的对。这个世界确实是在轮回。这一点还是我告诉你的。”

叶黎安有些惊讶地眨动了一下眼睛。她并不记得天神观观主对她说过轮回一说。

“如今你想要的是什么呢？”观主看她眼神闪烁，叹气道：“你还想改变南木昊的命运吗？还要再试吗？”

“什么？”叶黎安讶异，“你说——还？我已经……？”

观主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这已经是你第四次轮回了。”

叶黎安呆立当场。

什么？？？？？

我已经进入过轮回了？昊儿的命运却没能改变？

“不可能。我不信。”叶黎安摇着头不能接受这个消息，“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应该记得才对。”

想到这里，叶黎安方觉安心。

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会因为偏离既定的命运失去记忆，只有她不会。她既然不记得，那么观主说的一定不是真的。

她等啊等啊等，终于等到死亡，终于等到进入下一个轮回。结果却说所有的期待、所有的设想都是空想？

不！不是这样的。她不接受。一定不是这样的。

第185章 掌镜仙子

叶黎安红了眼眶，握紧拳头，不经意间表现出她抗拒的意志。

观主叹口气，道：“安安！直到现在你都看不出我是谁吗？”

叶黎安眨一下眼睛，内心悸动：已经好久————真的好久没有人叫她安安了。

他是谁？他是谁啊？

叶黎安心急的要哭出来。她害怕这又是一场梦，梦醒了就看不见这个叫自己安安的人了。

她上前揪住观主的道袍，观主看着她宠溺一笑。

叶黎安看着他这样的表情，一个念头迅速在脑海闪过：他是……

可惜，她没能抓住这个念头。现在她能确定的只有————这个人，这个以天神观观主的身份陪伴了自己晚年的人，这个在自己最孤独的岁月送来温暖的人，一定一定是自己最熟悉不过的。

可，他是谁呢？他的表情那么熟悉那么熟悉。他的名字犹如就在舌尖要自己蹦出来，但为什么说不出口？

观主看着揪着自己衣角落泪如雨的叶黎安，欣慰的笑了：不管什么仙法神迹，都无法切断他们之间的真情。

观主转头看向一边，朗声道：“还请掌镜仙子开恩！”又看向叶黎安，有些不舍：若她不肯跟我走，这便是我们最后一面。还请仙子，给我们机会好好说说话吧。”

叶黎安眨掉眼中的泪滴，转头看向那边，分明空无一人。正想问他在跟谁说话，就见到一位女子凭空出现在那个位置。

那位女子长发如墨、眉眼如画，浑身透着远离浊世的轻灵气质。叶黎安想到《洛神赋》，这是她仅有的文学作品中描写女子写得最美的样子。若说《硕人》是凡人中的佼佼者，那配得上用《洛神赋》歌颂的只应是仙子。而叶黎安眼前的才真的能称上是一位仙子的美人。

不！

怎么可以只用美来定义她呢？她的好，除了肉眼可见的美，还有那浑身的气度，教人想要亲近又自嫌污浊，直想要屈膝膜拜。

叶黎安忘了哭泣，看得呆了。泪滴滑落脸颊滴落在无边无际的空间，消失不见，不知去了哪里。

那仙子看到叶黎安的呆样，扑哧一笑，说道：“每次都是如此。冥界使者！你这女儿莫不是个痴的？”

观主却看着叶黎安宠溺一笑，护短道：“还不是你，每次以真身现身，叫凡人如何视作平常？”

“也对！连你刚开始见到我，都想要拱手下跪呢。”

观主翻了个白眼，不屑道：“拱手是有的，初见彼此总得礼貌点啊。下跪倒没有，可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再说了，你不也还礼了吗？”

“哦呵～”那仙子佯怒道：“作为天神观观主，见到天神真身，不跪下请安是何道理？小心我降下天罚罚你。”

观主却不理她，对叶黎安说道：“不用理她。别看她长得像个神仙，就没见她正经过，整个就一红尘俗世中的凡人。”

那仙子并不恼，微微笑着看向叶黎安。

叶黎安这才缓过神来，悄声问观主：“这就是天神？所以……真的有天神？”

观主微笑点头。

叶黎安还想开口问什么，那仙子忽然闪起光来。那夺目的白光刺得叶黎安和观主本能地闭起眼睛。

那观主闭着眼睛，透过神识看过去，竟是她头发在闪光。

他觉得叶黎安一定也想看看这情景。而且也不知道这个白光会闪多久。观主也从没看见仙子的这个情况。

他将手掌覆于叶黎安的前庭，她虽闭着眼睛，却马上看到了周围的一切。她好奇的向掌镜仙子仔细看过去。

那掌镜仙子闭着双眼，忽而流泪忽而微笑忽而脸红忽而又皱起眉头神情悲伤或落寞。她看向观主，观主摇摇头，表明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仙子及腰长发丝丝飞扬，犹如有自己的意识一般，蜿蜒缠绕。等闪烁的光终于熄灭，仙子的长发挽了个漂亮的发髻。

这种发髻的样式，叶黎安从没见过，感到十分奇异。

她以为这是仙子自己施法给自己梳了个发型呢。

可是，梳头发就梳头发，那些表情是做什么呀？而且，聊天聊到一半突然开始挽发髻？

叶黎安想不明白。可能神仙就是这样随性而为的吧。

他们睁开双眼，那观主眼神看向恢复平常的仙子。

仙子摇摇头，道：“没什么。我们说到哪儿了？对了！是要给她恢复记忆吗？”

观主点点头。

掌镜仙子手指一点，叶黎安还在想她这个动作好像曾经见到过呢。好多画面乱糟糟的挤出被封印的脑海深处。

她想起来了。这确实是她第四次进入轮回。每一次她都不甘心。她等待了这么久，设想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成功？

于是每一次都进入轮回：以慕容音出生，以颜瑾淑的身份送进颜府，嫁进晋王府，落水苏醒之后恢复异世的记忆。然后过的是和第一次穿越而来那一世一模一样的生活。

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这位天神观观主、冥界使者————也就是她的父亲出现的时机不一样。

第一世，她在永宁宫软禁的时候第一次出现。她不肯信：不肯信他是自己父亲，更不肯信这个世界的轮回。她言辞激烈地赶走了他。

第二次出现，是在她上天神山后的第二日。她还是不肯信。但这次被磨尽了棱角的她，虽让他走了，却并没有过分的言辞。

第三次出现，是在南木笙夫妇上山第一日在天神观拜见天神的时候。他带她远远地看了年轻的南木笙和叶黎安。

加上他一直在说叶黎安小时候的事。可惜，叶宏一直奔波于事业，陪伴家庭的时间实在是少的可怜。可能是对他来说也有些久远了，上两次他也没找好能令叶黎安相信的事实。这一次，他说到了叶黎安名字的来由。

这回她信了。

然后，激动的设想了一个南木昊不会自杀的轮回。

她转头就将这个世界轮回的事实告诉了来拜见她的年轻叶黎安。

叶宏真的措手不及。他告诉她这些，本意是要劝说她。这里和她上一世不一样，可以跟着他中途离开，不会跌入雾障中的。

结果，叶黎安却将这个消息当作拯救南木昊的希望。

年轻的叶黎安半信半疑，直到经历所有事年老之后才确信，然后又将这个真相传给下一个年轻的叶黎安，直至现在。

第一世结束之后，天神——也就是掌镜仙子对叶宏的所作所为十分不满。万一叶黎安到处去说的话，她就要忙于修正记忆、修正每个人的人生路线了。这里并不是一个具有自由意志的世界，不允许这样疑问存在和滋生。而且，就算是将所有人的记忆修正，也很危险。

掌镜仙子封印了叶黎安的记忆。

“我本就是为了改变昊儿的命运重入轮回，你封了我的记忆，我轮回几世又有什么用？你为何……为何一定要挡我的路？”

叶黎安握紧拳头，眼神愤恨地质问道。

“安安！”叶宏制止道，“不要这样说话。”

“本来就是这样。为什么一定要让昊儿经历那么惨痛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惨死？为什么？”

掌镜仙子脸色冷然道：“你只知道他是你的昊儿，你知不知道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是什么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