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林荫在高考成绩出来前一天组织了散伙饭，美其名曰，最后的狂欢。

因为成绩出来后，怕同学们开心不起来。

散伙饭安排在银隆广场三楼的一家小炒馆。

因林荫接到国外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后就去校外培训班补英语，和同班同学有半年没见面。

高考结束后，两类人最轻松，一类是陆丰这种已经被提前保送的，另一类就是林荫这种出国留学的。

不像他们，还要担心自己的成绩，能报考什么大学？

上午十点多，一班的同学都到了小炒馆，班里五十名学生，一共安排了六桌。

林荫见同学都到齐，三五成群各自坐着聊天。

“董老师她们估计也快到了，等会各科的课代表负责把老师们照顾好。”

“班长，那你呢？”

林荫双手叉腰，“我负责让你们吃好喝好！”

“喝什么，啤酒吗？”

林荫反问，“你想喝什么？”

“当然是酒啊，毕业散伙饭哪能没有酒？”

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聊开了，等董清芳和其他五位任课老师到了还未讨论出到底喝什么酒。

林荫的眼神时刻往门口瞄，就在她看见董老师的那一刻，她丢下一句“就喝度数最低的啤酒呗”就迎了上去。

顾希希重生前后都不善于交际，这会看林荫的处事，颇有一种指点江山大领导的感觉。

于是便好奇地问，“沫沫，林荫她学什么专业来着？”

季沫沫摇头，“不知道，班长她没说这么细啊？怎么啦？”

顾希希摇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就单纯好奇罢了，“我就随便问问。”

酒过三巡，原本还欢声笑语各自高谈阔论的同学，慢慢的变得有些伤感。

也许是大家的酒量都不是很好，三两杯下去，酒不醉人人自醉。

顾希希浅喝三杯，不过她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三杯过后就没再继续。

她看着班长林荫一桌一桌的敬酒，同学们一茬又一茬地哭泣。

当她站在顾希希这一桌，看着哭的凶猛的季沫沫，“我是催泪弹吗？你们一个个都跟着哭？”

说完自己笑着流了两行泪。

谁又比谁好到哪里去？

顾希希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哭，但是季沫沫的眼泪就像催化剂，看着她决堤般汹涌的眼泪流出眼眶，她的眼周也渐渐酸涩。

原来大家都一样，谁也没比谁坚强到哪里去。

到后面，关系好的女生抱在一起大声痛哭。

痛哭自己的三年青春一去不返，痛哭今日一别未来可能再也见不到同学。

痛哭轰轰烈烈难忘的青春终将散场，敌不过最后的一句轻飘飘的“再见“。

顾希希和季沫沫这一桌的同学，轮流敬了各科老师。

最后回到座位上，酒倒是没喝多少，眼泪留了不少。

不管是平时关系好的，关系一般的，在这一刻已经分不出来。

顾希希擦干眼泪，听到林荫哭着喊，”咱们团结的一班，永远不散！可能有人在北京，有人在广州，有人在四川；有人上985，有人上二本。“

她声音嘹亮，说到此处打了一个酒嗝。

“明天成绩一出，有人去复读，有人去入伍，大家各奔东西，或许再也见不到了！”

顾希希觉得林荫喝醉了，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不过她本来就是这种性格，吃完这顿散伙饭，她就要横跨太平洋，去异国他乡。

青春就像一杯烈酒，让人沉醉其中。

但，总有醒的一刻。

醒了之后，就要各奔东西，各自奔赴前程。

顾希希独自坐在位置上，清醒地看着这一切。

她看过一段话，关于高中和大学的区别。

那段话大致意思是高中一天上十几节课觉得天经地义，大学一天上三四节课觉得累得要命；

高中的教室是家，是归属，书在教室，衣服在教室，水杯在教室，笔记本在教室......

大学呢？不同的课有不同的教室，再也不是在一个固定的教室里。

高中是“回教室”，而大学是“去教室”。

一个字，天差地别。

董清芳见多了这种毕业的场景，饶是这样，每次毕业班散伙饭她依旧会陪着同学们哭。

最后，她实在看不下去，拉着林荫道，“班张带好头，都别哭了，五年、十年、二十年，要是舍不得每年开一次同学会都行！”

林荫哭着道，“以后就没这么齐了，董老师。”

董清芳愣了一下不说话，因为事实就是这样。

“班长，只要你组织，我不会缺席！”

”我也是！”

“班长，就怕你在国外待着不回来！”

林荫笑着挥手，“怎么可能？咱们说好了啊，五年一次同学会，谁都不许缺席！”

......

散场已是下午两点半。

顾希希从包间出来，和季沫沫两人一左一右扶着林荫。

班长一个个敬酒，不喝醉才怪。

赵胜男手里拿着四个包跟在后面，“班长也真是的，酒量不好还逞英雄喝这么多？”

顾希希视线移到班长脸上，此刻她小脸通红，嘴里还呢喃着“我没醉”的鬼话。

“她明天就要飞国外，估计很舍不得大家。”

季沫沫点头，”我可得好好和她说，以后一个人在外可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喝酒，被欺负了都不知道。”

“谁说的，我没醉！”

林荫像是听到季沫沫的话，挣脱两人的手，双手胡乱地挥舞，脚步虚浮，踉踉跄跄。

顾希希一时苦恼，“这个醉鬼，怎么办？”

赵胜男道，“要么问董老师要下家长电话？”

“不用吧，要么你先走，我在这里陪她，等会我送她回家。”季沫沫觉得林荫两三个小时总能醒，刚好两人都要去城区，顺路能送她回家。

“我陪你，万一她没醒，你一个人扛不动。”顾希希道。

“没事，等会你们赶不上末班车。”

顾希希看了眼手表，银隆到公交总站要半个小时，等车时间不定，运气好十来分钟，运气不好三四十分钟也常有的事。

刚想答应季沫沫的提议先走，脚还没迈出半步，就听到林荫嘴里振振有词地念着，”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算了，她肯定喝大了，我陪你吧。”

赵胜男回家要两个多小时，顾希希劝她先走，自己留在这里陪季沫沫。

她本以为今天可能要赶不上末班车，结果大半个小时后，林荫施施然醒了过来，“结束了？”

顾希希无奈地两手一摊，肩膀一耸，“不然呢？”

“我去，喝酒误事啊！”林荫仰天长叹，“形象尽毁啊！”

季沫沫笑着调侃，“别，形象这个东西，你拥有过吗？”

顾希希看着两人说笑，默默背上斜挎包，“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赶紧回家！”

顾希希坐上回小镇的731路公交，路过城东小学。

她看着曾经走了三年的路，思绪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