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这该怎么办？”身后的通道，不断有村民过来。

很显然，他们也听到了小八嘎军官的话。

“不是叫你们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没有要紧的事，不要走通道嘛，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听话。”村长气的眉毛都竖了起来，板着一张脸。“怎么，我这个村长说的话是不管用了吗？”

“不是的，村长……”村民们连忙解释：“我们好歹也是羊娃子的长辈，看着他长大的。大伙儿听到他的声音，都想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对呀，对呀——”

“实在不行，我们出去和这群畜生拼了，咱们村的人，死也要死在一起……”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压低了声音商量对策，有的都是慷慨赴义，从未有一人存着退缩的想法。

“不准救——”一道斩钉截铁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怒上心头，一回头却发现，出声的人是羊娃子的阿娘。

“杨嫂子，你这是……”邻居陈氏叹了一口气，抓着杨阿娘的胳膊。“杨家父子出去打仗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留下你们孤儿寡母，若是遇到不测，羊娃子可是杨家唯一的血脉了，怎么能不救——”

“我问你们，怎么救？”杨阿娘即便压低了声音，也满是嘶声竭力：“外面的那群人，他们手里的——是枪，就算我们人再多，也不顶用，难道为了羊娃子一个人，让全村的人都去送死吗？”

短短几句话仿佛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

杨阿娘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眼睛，整个身子颤抖的厉害。

“是羊娃子自己不听话，非要出去找羊，我——我——”

杨阿娘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大口的喘着气，急促的哽咽，使得她不能呼吸，心口剧烈的疼痛着。

但是，现在的状况下，她不得不发声。

“我就当——从来——没有——这个——儿子。”

说完这一句，几近昏厥。

“杨阿娘……”陆琪化蹲下身子，轻轻的将她搂在怀里。

她哪里能不明白，羊娃子就是杨阿娘的命，可如今为了全村人的性命，她不得不狠心的舍弃她的命。

村民们眼眶含泪，拥挤的地窖此刻寂静的让人害怕。

“时间就快要到了，你们是想放弃这个孩子的命吗？”小八嘎军官的话，伴随着翻译的声音一起传过来。

“阿娘，你们千万不要出来，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羊娃子对着村里大喊。“是我不好，不该不听阿娘的话，但阿娘要是出来，我就自己撞死在他们的刀上……”

翻译官将羊娃子的话翻译给小八嘎的军官听，军官气的，立即捂住羊娃子的嘴巴。

羊娃子乘机，死死的咬住军官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军官疼的厉害，旁边的人连忙上前，扳开了羊娃子的嘴，将他摔在地上。

羊娃子疼的龇牙咧嘴，从嘴里吐出来一块肉，开心的笑了起来。

小八嘎军官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手，直接拿起刀，刺进了羊娃子的身体。

羊娃子倒在地上，透过石头的缝隙，看到了满眼含泪正看着自己的母亲。

可惜了，羊还没有找回来，他也没办法去学堂上课了。

“给我围住这个村子，我就不信，他们会一直不出来。”小八嘎军官气急败坏的下了命令，跟着军医回到了车上。

杨阿娘瞪大了眼睛，看着躺在地面上的尸体，死死的咬紧牙关，就算牙龈因为用力，已经浸出了血，也不敢松口。

她怕自己会出声，暴露了大家的位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阿娘终于平静了下来。

她平静的可怕，麻木的转过身，对着村长和大家道：“时间也不早了，难为大家在这里陪着我，都快回去休息吧。”

“可杨阿娘你……”陆琪化不放心。

“我没事的……”杨阿娘没有回头看羊娃子的尸体，径直的推开通道，朝着自己家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回去。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都散了吧。”村长叹了一口气，也走进了通道。

村民们这才一拥而散。

不到一分钟，地窖里只剩下唐延和陆琪化两人。

“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陆琪化望着羊娃子的尸体，不安的皱着眉头。“杨阿娘离开的背影，给我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我们就在这里守着，若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也能第一时间通知到大家。”唐延找了个可以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村民们一直都很照顾我们，这也是我们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情。”

陆琪化没有反对，坐在了唐延的身旁。

两人观察了很长时间，外面都没有什么动静。

小八嘎们只是将村子团团围住，倒是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羊娃子的尸体还在地上，许是杀过的人太多，他们似乎不准备理会这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孩子的尸体。

夜幕悄悄降临，唐延回去拿了一些吃食和被褥过来。

“先吃点东西吧，夜里我们轮流守夜。”

陆琪化点点头，接过唐延递过来的食物。

没等两人将食物送到嘴边，一向安静的外面突然有了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立即凑到缝隙前观察。

这一处地窖设计的极好，石头的缝隙很隐蔽，可以从里面清楚看到外面，而从外面，却无法注意到里面，甚至还有一些花草树木做遮挡，在外面看来，完全想不到这里会藏了两双眼睛。

“好像有人从村子里跑了出来……”陆琪化只看到一团黑影，很快就辨认出：“是——杨阿嫂。”

“她这是不顾死活想给羊娃子收尸。”唐延眉头紧蹙，回想起杨阿娘离开时心如死灰的神情，恍然间想明白了什么。“或者说，杨阿娘就没想过要活下去，她这是想和羊娃子死在一起……”

“村长知道吗？”手里的食物被陆琪化无意识的捏作一团。“不能让杨阿娘就这么死了。”

“已经知道了。”唐延指着杨阿娘身后匆匆追过来的黑影，不是村长又是谁。

“小八嘎还在外面，他们就不怕被发现吗？”陆琪化急的跺了跺脚。“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下他们——”

她只恨自己是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更想不到任何办法。

平生头一回，她开始厌恶从前的自己，只顾着沉迷于自己的世界，没有学会一点本领。

外面，杨阿娘刚跑到羊娃子的尸体旁，将他抱在怀里。

原本安静的村口，小八嘎们的汽车，突然全部亮起了车灯。

小八嘎士兵们分成两队，将杨阿娘团团围住。

被羊娃子咬了一块肉的小八嘎士兵，得意的走了过来。

“你就是这个孩子的母亲——”小八嘎军官停在杨阿娘两米的距离，弯腰俯视着她。“尸体是我故意留在这里的，就是为了引你们出来，想不到你们这么好骗。”

村长这个时候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挡在了杨家母子的面前。

“你们这群畜生，欺负妇人小孩算什么。”

杨阿娘似乎没想到村长会追来，一心求死的眸中满是愧疚。

“村长，你不应该过来的。”

“我答应过杨家小子，要照顾好你们母女，是我的疏忽，让羊娃子遇险了，现在只剩下你，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村长背对着两人，言语间满是坚定。

他早就猜到了杨阿娘会来寻尸体，一直在暗中注意着。

没想到，只是喝口茶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猜到了她的目的，就连忙追了出来。

“我经常为你们华夏人之间的情意而感动，这真是一个不错的国家。”小八嘎军官拍了拍手掌。“我相信，这样的国家，在大八嘎的领导下，一定会更加的辉煌。”

“我呸——”村长听完了翻译，一口老痰吐在了军官的身上。“一群强盗，还妄想让我们屈服，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我们死了，还有我的儿子、孙子，总之，我们华夏人，宁死不屈。”

军官看着自己衣服上被吐的脏污，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

“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随即，举起了手臂。

所有的小八嘎士兵们都将枪对准了村长……

“乡亲们，救回村长和杨家母子，我们和他们拼了——”

“保护我们的家园，宁死不能屈——”

“把他们赶走——”

乡亲们拿着锄头、镰刀、铲子等农具冲了过来，将村长和杨家母子围在中间，恶狠狠的瞪着周围。

“可恶，他们怎么都出来了，不想活了吗？”唐延气的捶了一下身旁的墙壁，疼得他深吸一口气。

“我们也要出去吗？”陆琪化的关注点在这里。“村民们对我们很好，如今他们有难，我虽不能化解，却也想同生共死，为这个村子拼一次。”

“算了，死就死吧。”唐延也没做多少犹豫，走在前面就要出去。

两人刚迈出步子，就听到外面的村长厉声道：“这是我们村子自己的事情，你们这些外人，凭什么掺和进来，给我滚……”

这句话表面是对小八嘎们说的，实际是在警告唐延和陆琪化不要出来，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出他们心思的。

“很有骨气的华夏人……”军官眯起了眼睛，厉声道：“全部给我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