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到这里，余凉依旧问着同一个问题。

“步佳玉，你可有一丝愧疚？”

而不能说谎的步佳玉仍然坚定的觉得自己没有错。

“这种人，连买个水都做不好，活着有什么用，说不定死了对家里人才是一种解脱。”

这次，不需要司泊彦的提醒。

沈泽洵和白楠直接上去来了个混合双打。

而趴在步佳玉背后的鬼就不止三个了。

在那场重大交通事故里死去的鬼魂们，因为老人的纽带，全部压到了步佳玉的肩上。

她已经完全直不起腰，只能弯着和余凉她们说话。

“求求你，把他们弄走吧，我不要每天面对他们。”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问过你很多次了。”余凉清冷的声音，直接凉到了步佳玉的心里。“我不会宣判你的死亡，而是让他们一辈子都跟着你，至于其他的受害人家属，他们怎么做我就不知道了。”

说罢，众人又回到了步佳玉的房间。

同一时间，她的房门被敲响，是医院的那位家属报了警。

“警察叔叔，救救我，这里有鬼……”

步佳玉像是看到了希望，弯着腰跑向门口。

等她回过头，余凉四人已经不见了。

警察顺着步佳玉的方向看过去，房间里空荡荡一片，再也没有第二个人。

“直播已经关了……”旁边的警察提醒。

见到被压弯了腰的步佳玉，两人对着她的后背挥了挥，那里也是空荡荡的，看不到任何鬼影。

然而，他们刚刚分明从直播间里看到了死去的鬼魂。

不过看步佳玉时不时惊恐的看着后背，他们猜测，她应该是可以看到的。

“好了，废话不多说，跟我们走一趟吧。 ”

步佳玉并不清楚外面发生什么，更不知道警察为什么会找到这里。

即便是内心满是邪恶的她，也知道，有警察的地方就代表着安全，因此没有反抗的躲到了警察的后面。

离开之前，她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即便余凉她们已经离开了，但带给她的恐惧久久不能消散。

松了一口气，她这才有闲心关注警察为什么会来到自己家。

等她一回头，又看到压在背上的鬼魂们，再次吓得哇哇大叫。

“妈，快把他们弄走……”

警察在直播间里见过这些鬼魂，脱离了直播间，他们什么都看不见，索性直接无视。

“步佳玉，你涉嫌多起命案，现在跟我们走一趟。”

“我才没有杀人，你们胡说。”步佳玉下意识的否认。“都是别人污蔑我的，我是清白的。”

“刚刚在你房间发生的一切，我们都通过直播看到了，且都做了录屏，容不得你反抗。”

警察不给她任何机会，当年那起案件，他们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步佳玉脸上尽是惊恐，她没想到，余凉会开启直播。

“妈，快救我，我不想去坐牢，家里就我一个女儿，你忍心看着你亲生女儿坐牢吗？”

“警察同志，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家佳玉这么乖巧听话，怎么可能杀人……”

“什么事情回警局再说。”警察不准备在这边过多纠缠，来的时候领导叮嘱过，这件事不能耽搁，晚了可能会有麻烦。

可步佳玉的妈妈不依不饶。

“你再纠缠，就算是妨碍公务——”为首的警察皱了皱眉。

刚押着步佳玉出了门，外面扑上来一群人。

“你这个杀人凶手，还我女儿的命……”

“就是你这个恶魔，害死我的父亲……”

“把我母亲的命还给我……”

……

受害者家属不管不顾的扑上来，警察们根本拦不住。

“不关我事，我没有罪……”都到了这个时候，步佳玉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罪责。

身后的鬼魂们见到亲人后，心中的怒气更甚，将步佳玉的背压得更弯了。

余凉等人飘在半空中，冷漠的注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后面的结果已经不用再看了，等步佳玉清点自己所有的罪孽后，等待她的将会是一辈子的折磨，不死不休的那种。

今晚注定是无眠的一夜，无论是警察还是网友们。

眼看着天边泛起白色，沈泽洵伸了个懒腰。

“走吧，回去吃个早饭，再继续。”司泊彦收回看向下方的目光，望向天边缓缓升起的太阳。

无论夜晚如何黑暗，光明也会如约而来。

即便整夜都在审判，回到身体，白楠三人没有任何疲倦的感觉，反而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仿佛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

可不就是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身体的各项机能都恢复到了最好的状态，夜晚经历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一场梦。

沈泽洵一如既往的晨练，出去跑了一圈，带回了早餐。

司泊彦在安排事务所的事宜，白楠也忙碌了起来，他想用自己的力量，为那些受害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只有余凉，一如既往的闲散，躺在秋千椅上发呆。

四人各自忙完，便再次脱离了肉体。

邵珍珍醒来的时候，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影院。

她摇了摇昏沉的脑袋，记忆一片混乱。

整个放映厅只有她一个人，安静的有些可怕。

分不清这里到底是人类世界还是惩罚世界，邵珍珍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逃离。

电影还没有开始放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无论是惩罚世界还是现实世界，她都没有闲情去看一场电影。

想到这里，邵珍珍踉跄的站起身，朝着放映厅的出口走过去。

“可恶……”

大门紧闭着，无论她怎么使劲，都打不开。

邵珍珍气愤的砸了几下，无可奈何的回到了放映厅。

一回头，就看到正中间突然出现的余凉四人。

“这里还是惩罚世界——”她试探性的询问。

余凉并不回答，而是指了指大屏幕，示意她认真观看。

厅内的灯光暗了下来，电影正式开始了。

邵珍珍不安的坐在了第一排的位置，看到放映的内容后，脸色很是难看。

“原来我真的死了，来到了地狱，这是对我的审判吗？”她嗤笑一声，看着画面上小小的自己。

没错，电影放映的内容，就是她短暂却又悲惨的一生。

纵然已经亲身经历了一遍，看到银幕上小小的自己，邵珍珍还是不能释怀。

她怎么可能释怀，午夜梦回，那些疼痛和委屈，如影随形。

可看到自己一点一点的开始反击，将继父杀死，逃脱眼前的困境，一点一点的变得强大，邵珍珍渐渐平静下来。

“恨吗？”余凉悄无声息的坐在了邵珍珍旁边的座位上。

“恨——”邵珍珍回答的咬牙切齿。“我恨他们将我生下来，却没有能力保护我，我恨那个人渣继父，我恨那个猥亵我的上司，我恨这个肮脏的世界……”

她侧过脑袋，一脸讽刺的望向余凉。

“怎么，你们也要像拯救世界的救世主一样，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我，教导我，即便这个世界如此糟糕，即便我受到了这些不公和委屈，也要热爱这个世界，以德报怨吗？

那你们可真的伟大，可惜我做不到，即便死亡，我的心中也充满着恨意啊……”

“那就恨下去吧，我不能说你做的对，也不能说你做的不对——”余凉的回答倒是出乎邵珍珍的意料。“人类有一句话，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在自己的人生路上为自己做了决定，好的坏的都要自己承担。”

邵珍珍的脸色缓了缓，又看向正在放映的屏幕，眼眶再次湿润。

“想不道，你竟然是第一个对我说这些话的人，谢谢了。”

她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可是，恨有什么用呢，我还是死了。”

余凉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默默的看完了邵珍珍的一生。

“在这里之前，你做的所有事情，都符合情理之中……”余凉一挥手，屏幕跳到邵珍珍开始强大之后。“但是……”

银幕上闪过邵珍珍犯下的罪恶。

“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他们也是无辜的。”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邵珍珍不在乎的笑了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尝过甜头的人，是最害怕吃苦的，我要用我这条贱命，好好的活下去，让那些欺凌过，伤害过我的人看看，我活的比她们好，为此，不择手段、满是鲜血又如何。”

“那你就可以用自己的不幸，去制造更多人的不幸吗？”司泊彦走到余凉的身旁坐下。“那些因为你受伤、死去的人，他们的家人该有多痛苦，你做这些，和你的继父、上司有什么不同——”

他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冽，不轻不重，却如同一支支箭，插入了邵珍珍的心头。

邵珍珍微微一震，双唇微启，想为自己解释，可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辩解不了对吗？”司泊彦留给邵珍珍一个冰冷的侧脸。“因为一直以来，你都站在一个受害者的角度，去衡量自己的得失、利益，你认为自己是不幸的，整个世界都对不起你，所以你蔑视生命，心安理得的伤害其他人。”

他看着银幕上一个个惨死的画面，微微垂下眼眸。

“你固然是不幸的，我们没有资格要求你热爱这个世界，但因为你的不幸，让更多人也开始不幸，她们并没有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