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灵本以为可以水到渠成的事，却意外被曾贤永一句“不吉利”给堵了回去。

巫芋接收到王天灵不着痕迹递送过来的求助目光，这才开口讲了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曾董的顾虑可以理解，正因为理解曾董的顾虑，所以有三个选择，不知道曾董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曾贤永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大半辈子，说句阅人无数不为过。但是此刻，巫芋清冷的嗓音和似冰雪未融的面容，令曾贤永抬眸望过来的那一瞬不由得心头一震，尤其那双在与之对视时过分夺人的双眼，像要把对面人的心思狂风般袭卷进那深不可测的眸底。

“既然都聊到这儿了，不妨说来听听。”曾贤永放了手中的茶壶，人往椅背后靠去。

今天即使捅不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也是释出底牌信号的时刻，巫芋相信曾贤永能够听得懂她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句话。

“曾董没有玩牌的嗜好，却在用半生的经历在下棋。环环相扣、冤冤相报，现在这张网已足够大，如果曾董不尽快收手，待鱼死网破时，余生难安、遗憾无尽、追悔莫及。”

“你……”曾贤永下意识抓紧圈椅扶手，皱紧眉头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收手止损，揭开谜底，让罪归罪，也只有这样，曾戈才有回来的机会。”

曾贤永紧紧盯着巫芋的眼睛，“这是按你们的方式结束……”也是掐灭他心中最后一丝缥缈的念想。

“曾董，您比任何人都清楚时机的重要性，也比任何人都知道，只有接受现实才能走出脚下的路。”

“没错，我知道。”曾贤永收回目光，“今天就谈到这里吧，容我想想。”

巫芋和王天灵从茶馆里出来，头顶骄阳恣意，一目天际，晴空万里，街头的热闹声涌入耳中，转眼由刚刚的寂冷阴霾重回人声鼎沸的大千世界。

回公司的路上，巫芋叮嘱王天灵道：“曾西这两天若是找你问老屋纵火的事，就说一切等警方调查结果，至于是谁报案和抓住的纵火嫌疑人，你说回毫不知情。如果曾西生母王波颜也一同出现，你就更要小心应对。归根结底一个原则，把人稳住。”

“放心巫老大，绝不会掉链子。”王天灵开车极稳，路口遇红灯，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安排在老屋的人可以撤了，有警察介入，幕后的人没胆子再闯。要真是敢顶风作案，负负得正也是好事。”

“曾家的案子错综复杂，也不知什么时候能了结。”

巫芋望着前方亮起的绿灯道：“快了，工作室开业庆典之前。”

“五月十五庆典，五月十八曾西大婚，那就是曾西大婚之前喽。”

“嗯。”巫芋脑中正快闪着随时而变的曾案关系图，心中却无声回了王天灵的话，曾西大婚，怕是成不了了。

路上不堵车，二十分钟后，王天灵载巫芋回到公司楼下。

还有半小时到上班时间，巫芋带王天灵走向办公楼对面的咖啡厅，这里的招牌多层汉堡全市闻名，深受附近写字楼上班族们的钟爱。

因最近经常出入公共场所，王天灵的服饰稍作调整，白色长衫如旧，不同的是在外面搭了件宽松的白色西服，发饰也由飘飘巾带改为横插一支头部刻画龙纹图样的白玉直簪。

快接近上班点，咖啡厅的午餐高峰期已过，两人在临窗选了座位。

多层汉堡上得很快，足有一张A4纸站起来的身高。

“巫老大，我一早已经按你给的账号把钱捐出去了，这是用无问对公账号捐出去的第一笔钱。”王天灵上周就把无问的所有对公“身份证”都办理齐全，这捐出去的第一笔钱，是工作室账号新鲜出炉的第一笔善缘。

“嗯，好好干，以后才有的捐。”巫芋觉得今天的汉堡味道尤其的好。

“巫老大，你多少得给自己留点儿。”王天灵都替她舍不得，一笔几十万出去，真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钱对我来说作用不大，一间租屋一张床，一日三餐衣食无忧，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至于房子、车子，对于漂泊不定的人来说，都是身外之物。”

巫芋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但是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体讯号，她会是个长寿之人，百年之内都不会有大病。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已是人间至幸，还求什么金屋银屋、金山银山呢？

“我怕是永远做不到巫老大这样，即使我人生的终极目标是为倾尽钱财重修道观，但我看见自己喜欢的东西还是会尽力满足自己，我做不到压抑自己的消费欲望，就像道观大师傅说的，我身上的烟火气太重，就是住进深山也做不了出家人。”

“这没什么不对，只有自己欢喜才会舍得付出。至于谁先谁后并不重要，把自己的愿望放在第一位，就像给车加满油，有动力才能跑得更快。可贵的是你有坚持的恒心和毅力，从没放弃凭自己的努力重修道观这件事。”这在巫芋看来，已经秒杀今日立志，明日就忘记初衷的太多人。

“巫老大，听你这么说，我一定得活到老修到老，如果有生之年完不成这个光荣使命，就鼓励子子孙孙去接力，总有一天，这个伟大目标会实现。”王天灵嘿嘿笑着，子子孙孙，看来这辈子铁定无缘出家了，他得结婚啊。

“嗯，加油。”

巫芋没告诉王天灵重修道观的目标十年内就能实现，对于有些未来，还是一边拼搏一边接近彼岸更易获得成就感，幸福不应该只是到达终点的那一刻，而是奔向终点的全程。

两人吃完午餐后，王天灵回无问工作室的院子，巫芋则回公司办公楼上班。

距午休后的上班时间还有五分钟，海际所在的办公大楼一层入口处，到甲方公司办完事的尹丹正走进旋转门，而此时旁边敞开的侧门，一个穿黑色连帽卫衣的娃娃头女生正大步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