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芋今天黑衣黑裤鸭舌帽，因为戴着帽子的缘故，低头扫码时，刘春艳并没看见巫芋的正脸，也就没出现同曾管家和宫荀那样的一见惊心。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刘春艳这二十六年来可没少做噩梦。

王民嗜赌成性，二十六年前得到的那笔黑心钱，早已在赌桌上挥霍一空。

再加上两人人到中年也没生出个孩子，每每刘春艳做噩梦时都会听到有人在耳边告诉她：“这是报应！”

也分不清那声音是男是女，是人是鬼，甚至每次说完还冲她耳中吹一口冷飕飕的恶气，让人不寒而栗。

刘春艳但凡被这声音惊醒，当天夜里便再也睡不着觉。

为了这外人听来跟鬼故事一样的遭遇，刘春艳拉上王民每年都要去几次寺庙，甭管是哪路神仙，见庙就进，见佛就拜。

可不知是神佛不帮她，还是她的心意不诚，总之去了也是白去。

每晚那随噩梦如期而至的声音还是会照旧出现在刘春艳的耳边。

这些年，王民倒没被噩梦纠缠，真是沾枕头就睡，且鼾声如雷。

只不过钱没了，赌瘾还在，王民更是一如既往的被衰神眷顾。

今天被人踹下赌桌摔破脸，明天被人拧了胳膊骨了折，后天被人扒光衣服一顿毒打，总之这几年皮肉罪没少受。

这家面馆一年开到头，除去房租和两人的生活费，也余不下几个钱。

不过，就连这余不下的几个钱也会在刘春艳一个注意不到的时候，便被王民转头拿去赌了。

要说这两口子这么个活法儿，怎么二十几年还没打散？

那是因为两人心里一清二楚，谁都不是什么好人，在一起还能搭伙过日子，要是分开，日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还不如继续这么将就下去。

店里先前的两桌客人都走了，巫芋的牛肉面才被刘春艳用托盘端上来。

一小时前，王民就坐在厨房后门的台阶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什么活儿都不想干。

这面还是刘春艳骂骂咧咧，自己进厨房上手煮的。

面条是冰箱冷冻的手工面，但是粗细不均，估计是王民刀切面的时候怨气太深。

再看那粗瓷花边的大海碗，居然有两个相邻的玉米粒大的缺口，不知是不是同一次摔打出来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哪个客人一个不留意，便会被缺口划破嘴。

面条中间是坨黑乎乎的牛肉酱，刘春艳所说的加肉六块，其实就是再多加半勺的意思。这跟普通人理解的大块牛肉面有着天壤之别。

总之，在视觉敏感的人眼里，是看一眼就不会动筷子的面。

巫芋没动筷子，正低头玩着手机，刘春艳还好奇地偷瞄一眼，好像是款打小人儿的游戏。

待刘春艳转身走了，巫芋便切回了微信界面，已发送的对话框里，有两条巫芋发出去的长名单。

一条是A市人名录，一条是其他省市人名录。

名录分别按姓名、性别、地址、身份、相貌特征和事项关联等顺序排列，其中事项中有相关内容说明。

如：葛洪湖，男，A市地下赌场后街307号，赌场老板助理，左半边脸有大面积烧伤，分别调出307号对面宠物店上周一下午3点45分、周三晚上7点03分、周四凌晨1点25分，周五夜里11点09分的监控记录，和王民的个人信息一并发给他。

诸如此类，A市人名录9人，其他省市人名录3人。

这是巫芋按对方找过来的最快时间筛选的，那些与王民有仇有怨，但因受其他事情影响，一时半会过不来的，巫芋便没列入其中。

不过，即使这12人，也足够断送王民的自由，送他去把牢底坐穿。

至于刘春艳，那就要在清理宫荀时发挥她的作用了。

这时，后厨又传来二人争吵声，声音大到要将房盖掀开。

难怪玄学狗仔队的录音那么清晰，看来他们早已将吵架当成了家常便饭，根本就留意不到声音大到会被外人听去。

此时他们在乎的只有谁比谁的声音大，大到能狠狠地吵赢这一架。

今天这场架吵了五分钟后，以王民怒摔后门而去结束。

“死去吧，你最好死到外面别回来！”刘春艳心口的恶气还没出，人走了，架没吵完，就像有只拳头塞进了喉咙，不进不出的让人发疯。

等刘春艳再回到前面，巫芋已经走了。

桌上的牛肉面一口未动。

刘春艳嘴里继续骂骂咧咧地诅咒着王民，走到巫芋刚刚坐过的位置，踢了一脚塑料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接着拿起缺口碗上的筷子，用力搅了搅早已冷掉的面条，自己吃了！

谁知下一秒，刘春艳又“噗”地一声吐回碗里，“TMD，没煮熟！”

巫芋离开王民的夫妻店，朝着前方继续走。

钉子街的尽头是一条臭水河，十年前附近有家造纸厂，生产后的污水都排到了这条河里。

不仅走过路过臭气熏天，就连离钉子街老远也能闻见。

久而久之，人们便把这条河叫成了臭水河。

虽然三年前造纸厂倒闭后没人再往里面排污水了，但是已污染的臭水河依然没摆脱得了臭名。

巫芋走到钉子街尽头，朝王民站着抽烟的烟店望去一眼，老板是个尖嘴猴腮的瘦小男人，正在窗口内跟王民嘀咕着什么。

这便是王民赚黑钱的中间商渠道。

如果随便拉个路人告诉他，这个身高还没有1米6的男人，天天做着人血馒头的生意，估计没人会信。

巫芋拿出手机，把烟店老板的信息发给了先前与之对话王民关联人的那个微信号。

微信号头像是个蒙面大侠，其主人也的确是个集网络高手和正义感爆棚的侠客。

大侠的本职是个朝九晚五的会计，业余则是个行侠仗义的黑客。

三年前曾机缘巧合帮官方破了一个大案要案，因此现在还是官方正积极争取加入编制的特殊人才。

而巫芋便是那个机缘巧合的促成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