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连续下了二十四小时的大雨，终于在第二天中午停了下来。

无问的院子里落了一地风吹雨打后的残花，五颜六色，倒是别样好看。

张澜就是在雨停后跑进院子的，一身泥污不说，连平时儒雅稳重的气质都不见了踪影。

“张教授，这是怎么了？”为了行事方便，这是王天灵最近对张澜的称呼。

“巫姑娘在吗？我有急事！”张澜一脸的焦急。

“巫老大在讲电话，张教授到客厅稍等片刻。”王天灵把人领进了屋去。

电话是米奶奶打来的，巫芋来A市有段日子了，老太太甚是想念。

“你不在家啊，连石榴都觉得没意思，以前还能陪我看个电视追个剧，现在倒好，刚晚上八点就回窝里趴着了。”

“咱们后街的早市新出了个驴肉火烧的摊子，早上五点就排起了长队，人家那火烧不仅驴肉卤得香，夹完肉还回油锅里炸那么一下，真真的是里外焦香，你哪天回来提前告诉我，我好给你买几个回来尝尝，保你爱吃。”

“小巫啊，在外面可要记得按时吃饭，再忙也不能亏待自己。不要学米刚和小米，饥一顿饱一顿，每天喝的大酒比吃的米饭都多。”

米奶奶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抱着电话讲了半小时都不带停歇的，直到牌搭子敲响了院门，老太太中午的饭局时间到了。

“小巫啊，咱改天再聊啊！今天你李奶奶孙子的饭店开业，请我们这些牌友过去吃席，我现在要出门了。”

巫芋又嘱咐米奶奶两句，让她把石榴拴到院子里，拴狗绳放到最长，随便它扑腾，省得它一个人在屋里无聊拆家。

“对对对，我现在就把它放到外面去，省得我晚上回来还得给它打扫战场。”米奶奶说完挂了电话，赶紧安置石榴去了。

王天灵见巫芋打完电话，便告知张澜来了。

书房到客厅需要转两个弯，走六级台阶，台阶的转角放着一盆盛开的红牡丹，枝叶妖娆得正好搭在开着的窗边。

“巫姑娘，我女儿不见了！”张澜急得在客厅团团转，一见巫芋来了，连忙上前说话。

巫芋看了张澜两眼，“夫妻吵架，老夹带孩子干什么？尤其还不避着孩子，天长日久，谁能受得了？”

心里还在斟酌怎么讲事情的来龙去脉，巫芋便指出了问题所在，张澜惊讶不已的同时也燃起了希望。

“巫姑娘，我女儿昨晚就不见了，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你说现在可怎么办呀……”

“你又不想报警，所以现在急也没用。”

“我，我现在是不敢跟警察打交道。”张澜现在一天到晚顾虑太多，前怕狼后怕虎，每走一步都得琢磨个八百回。

巫芋往椅子上一坐，语气平静无波道：“既然觉得你女儿没你的前途重要，你还急什么？”

“巫姑娘，你误会了。我现在不是怕我自己怎么样，而是……”张澜暗自一咬牙一跺脚，无奈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两年我老婆她背着我收了别人不少好处，这事儿我没办法交代。”

“以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纸包不住火了，你这反应是不是太迟了？”

“唉，我老婆这人脾气差，我一般能不吵架就不吵架，她有些事做的不妥我隐约知道，但要是说她两句，她就嚷嚷我没能耐，五年连个正职都没升上去，我被她唠叨得烦了，索性小事就不管了。”张澜烦躁得想抽烟，但是摸了两下口袋，连个烟盒都没有。

巫芋见张澜犯愁得连椅子都坐不住，直接蹲到地上去了，才直言道：“你女儿现在安全，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你们夫妻二人要做好接受调查的准备了。”

“我知道这回是躲不过了。”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虽然好处不是他收的，但是想要把自己摘出来是不可能了，张澜已沮丧到极点。

“在你们夫妻二人接受调查之前，最重要的是做好你女儿的安排，对于重男轻女的奶奶，自然不是照顾孙女的好选择。”

张澜听后猛然抬头，“这……”这的确是他们家最难办的事，就是因为老太太重男轻女，瞧不上孙女，一直想要孙子，才搞得婆媳关系紧张，十几年来他夹在中间，真是没过几天清静日子。

“那我现在去哪里找我女儿？”

“一会儿我们跟你一起去吧。”

“那真是太感谢了！”张澜立刻从地上站起身来，准备下一秒就冲出门去。

“不急，先看个头条再走。”巫芋让王天灵开了客厅的投影设备，连接笔记本电脑后，登录了围脖。

张澜一脸的不解，这是要看什么头条？他现在还哪有心情凑这热闹？

巫芋看了眼投影下方的显示时间，还有两分钟。

“你女儿有个要好的同学，你知道是谁吗？”

这倒把张澜给问住了，“我女儿自小性格孤僻，不爱说话，没听她说过有什么要好的同学。”

巫芋并不意外张澜的一无所知，如果他知道女儿唯一要好的同学是谁，就不会是现在这副表情了。

时间显示跳转到下午四点零三分，巫芋接过王天灵递过来的笔记本电脑，点击进入一个名为“大言不惭”的围脖账号，页面刚完成跳转，一条新发布的视频便出现在了投影画面上。

“我叫郭言，身份证号……我实名举报我父亲郭路一滥用职权、收受贿赂、道德堕落、生活腐败，左上角为郭路一本人照片，我愿配合相关部门调查，为举报提供相应证据证词……”

视频中举着身份证的是个五官英挺的少年，眼神坚毅，语意果决，仿佛前方有刀山火海都不惧。简单的白T恤，干净利落的寸头短发，背后是黑板，黑板上是用粉笔画出的红色旗帜和黄色的五角星。

这条视频仿佛喘息之间即被钦点，没两分钟便转发过千，评论数更是以秒百秒千的速度窜升。

张澜盯着投影早已傻眼，这视频定格的那个郭路一本人照片的画面，估计全A市没几人不认识的，那除了天天上电视上新闻的大人物，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