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扶着椅子，勉强站稳。

她明知不该在皇帝面前泄露剧烈的情绪，可她根本控制不住。

“朕很好奇，明明昨日请辞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想不开了呢？”

皇帝叹了口气，故意刺激皇后。

于商既然请辞，就说明他不想再掺和御城里的事了，也表示他放下了。

舍了荣华富贵，只为活命。

可一夜之间，事情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为什么呢？

皇帝清楚，是因为皇后。

而皇后也一样，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是为什么了。

皇后脑海里浮现出了昨日于商那双死寂无神的双眼。

也许那一刻，于商就做好了决定。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皇后咬着牙，声音略带哽咽。

怎么能再一次丢下她？

于商怎么敢死的！

“其他人呢？”

皇后霍然抬头，询问皇帝。

皇帝没有因为皇后的冒犯而生气，开口，“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

语调尖锐，十分激动。

“也许是离开了，也许是死了。反正就是消失不见了。”

皇帝很有耐心的回答。

其实，不是因为皇帝脾气好，而是因为他的心情好。

看着皇后那泛红的眼眶，不受控制的情绪，皇帝十分愉悦。

说实话，皇帝对皇后是恨的。

他能理解皇后对于家的恨，也能理解她骤变的性情。

可是皇后千不该万不该对无辜的人动手。

皇帝自问没有对不起皇后的地方，那些皇子公主也都是无辜的。

为了巩固自己的位置，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铺路，皇后不惜残害幼童，谋害皇帝。

皇帝不是什么好人，早就恨上了皇后。

那些伪装出来的日日夜夜，让皇帝十分膈应。

如今吴绛露出了马脚，于家也被皇后亲手覆灭。

最为重要的是，御宥瑾等人都长大了，皇帝有了还手之力。

自然不必再忍，眼下只是第一步。

肉体折磨不算什么，心理上的摧毁才是最残酷的刑法。

“皇后，这一切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吗？”

皇帝的声音幽幽响起。

“不……不是……”

皇后下意识反驳，随即她突然惊觉，眼瞳放大，惊疑不定的看着皇帝。

皇帝怎么会知道？

这一刻，皇后的精神瞬间紧绷，心也提了起来。

“于家人一个接一个的死亡，你都看的很开心，怎么现在就不开心了呢？”

皇帝嘴角微挑，笑了起来。

没有温度的笑容，仿佛一张假面，无比诡异。

“陛下在说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皇后故作镇定，手却紧紧握了起来，指节都白了。

皇帝都知道了什么？

是不是也知道了吴绛的事？

皇后不得不紧张，如今正是最关键的时刻，绝对不能让皇帝察觉到不对劲。

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接受女人的背叛，更何况是皇帝了。

如果知晓，皇帝就算拼个两败俱伤也会弄死吴绛和皇后。

吴绛和皇后谋划了那么多年，可不是为了跟皇帝拼个你死我活的。

两人要获胜，要不付出任何代价的胜利。

所以皇后在尽力遮掩，也在试探皇帝。

“误会什么？误会朕的好皇后明面上善良宽厚，可实际上却是一个弑父弑母的畜生？”

皇帝自然明白皇后的担忧。

他早就知道了吴绛和皇后的事，但他却不能表现出来。

毕竟还要将计就计，引君入瓮呢！

皇后面色一白，身体晃动了一下，仿佛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可实际上，皇后却暗自松了口气。

于家的事皇帝知道也无妨，皇后可以解释，只要吴绛没有暴露就好。

“陛下明鉴，臣妾也是逼不得已。”

皇后屈膝，跪在了地上。

“是吗？”

皇帝眉头微挑，他倒是真想听听皇后会如何解释。

“于家野心太大，不止一次暗示臣妾向陛下讨要恩典，臣妾不愿陛下为难，全都拒绝了。”

“可是于家不愿意了，他们逼迫臣妾，必须那么做，不然的话就将臣妾的过往告诉陛下，拉着臣妾同归于尽。”

“臣妾年幼不懂事，分不清喜欢和欣赏的区别，可入宫后，臣妾一心只有陛下。”

“臣妾怕陛下误会臣妾，怕陛下伤心，最终迫不得已动了手。”

“臣妾自知犯了错，若是陛下要处置臣妾，臣妾绝无怨言。”

“以往的那些时日都是臣妾偷来的，臣妾已经知足了。”

“不论陛下如何处置，臣妾都认罚！”

皇后跪伏下去，语气真挚，捧出了自己的一腔真心。

如果不知内情的人，当真会以为皇后爱惨了皇帝。

可是皇帝清楚，皇后是装的。

哪里有什么真心？

全都是利用和恨！

听起来好听，说不定在心里如何咒骂他呢！

若是以往，皇帝一定会轻易揭过。

但今天，皇帝不会继续忍了。

“那朕还要感谢皇后，真是拳拳真心，处处为朕着想啊！”

皇帝的声音里带着一抹嗤笑。

皇后心头一跳，发觉了不对劲。

皇帝的反应太反常了，可皇后却想不明白为什么。

只能归咎于她做的那些事上。

毕竟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接受不了一个弑父杀母的妻子。

“陛下明鉴，臣妾对陛下的心天地可鉴！”

皇后又向下伏了伏，姿态放的极低。

她弄不清楚皇帝的想法，没有办法解决皇帝的情绪，唯一能做的就是表忠心。

只是皇帝太了解皇后了，装出来的忠心一点价值都没有，只会让人恶心。

“按照你所说，于家逼迫你向朕讨要好处，而你为了朕屡次拒绝，甚至不惜弑父杀母。”

皇帝停顿了一下。

“是，陛下明鉴。”

皇后立刻接茬。

“可是你为什么那么伤心？”

皇帝话锋一转。

皇后情绪一滞，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按道理来说，对于家人你应当是十分厌烦才对，为什么会同意于浅悠嫁入皇子府？为什么听到于商自尽后会是那般反应？不惜自欺欺人，也不愿接受。”

“皇后，你不是厌烦于家，相反的，你对于家非常在乎。”

“如此在乎，却做出了弑父杀母的残忍行径，皇后，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皇帝点出了皇后内心深处的情感，也是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的。

没错，她在乎于家，对于家爱得深沉。

所以在背叛时，才会恨意滔天。

不惜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长辈和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