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尘没有说话，他觉得洪明寿说的不是实话，或者说说的话，并不是全部的实话。

洪明寿对天地会到底有多忠诚，这一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毕竟，他想要杀掉皇帝的信念，非常的坚定，否则也不会被系统感知到。

即便他得知了一部分真相，知道自己一直坚持的信念，其实一直都是错的，但是依照洪明寿的性格来讲，他绝对不会突然放弃，而是会去追求真相。

“你，你别这样看着我。”洪明寿错开了目光，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你既然已经放弃了，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苏尘问道。

“不过只是浪迹江湖罢了。”洪明寿低声道。

“既然你已经知道反清复明只不过是一场骗局，”苏尘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那个一直被你们仇恨的小皇帝是无辜的。”

“……我不知道。”

“你有没有想过去告诉他这一切？”

“……我，我不知道。”洪明寿像是有些不能接受一样，双手捂着脸低下了头。

“那个小皇帝人还不错，”苏尘语气如常，提起那个小皇帝就好像提起了一个普通的朋友，“不知道被换了以后，他会去哪里。”

“……”

洪明寿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不明意味的呜咽，好似有些痛苦，又好似是在逃避。

苏尘好似是没有听到了，继续道：“你知道他们换人的日期吗？在那之前我还想见到小皇帝一面，保不齐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啊！我不知道。”

洪明寿声音有些嘶哑，却好似生怕惊动什么一样，压低声音低吼道。

汴京，知州府。

玉师父脸色苍白的从床上起身，伸手拿过旁边的拂尘，身体却好像被抽空了一样，狠狠地晃了两下，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竭力地喘息着，眼球因为用力往外突出，手指不自然的痉挛，拂尘咯吱咯吱作响，地板上到处都是擦痕。

动静虽然不小，却没有人察觉，玉师父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床上，可是他体内灵力早已枯竭，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即便拼命的努力，也只不过是往床那边挪动了一小步。

他拼命的向前伸手，想要扒着床沿站起来，可惜手指已经僵硬，还没有伸到床边，已经跌落了下来，眼睛不甘地瞪着床上那道身影，眼底弥漫上深深的绝望。

终于，玉师父的身体停止了挣扎，他的眼睛缓缓的闭上无力的落下一滴泪来。

阳光从窗帘洒落进来，空中的灰尘浮浮沉沉，时光好似停留，静静的带走了所有的绝望。

“吱呀……”

房门打开，屋中猛的亮了，倒在床边的人无声无息。

“他死了？”

洪明寿看清屋中情形，惊得瞳孔骤然紧缩。

苏尘扫了玉师父一眼，随即走到床边，“他们都中毒了。”

“中毒？”洪明寿脸色一僵，盯着床上的皇帝，青灰色的脸，指甲已经发青，毒已侵入全身。

总舵那边已经动手了？

既然是要换人，为什么要下毒？

他看着床上已经没有生息的皇帝，脸颊凹陷，只剩下皮包骨头，一丝丝血肉都没了。

他后背直发凉，脚底寒气上涌，这是什么毒？

“来晚了一步。”苏尘抬手按在皇帝的脉门处，脉搏静止，许久都没有动静，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才感觉到很轻微的震动。

皇帝中毒太深，血气已经全部被侵蚀，现在也只剩下最后一点脉搏跳动。

苏尘取出一颗丹药，运转灵力催化为药气，打入了皇帝百汇穴。

洪明寿一言不发，只是盯着皇帝，察觉到皇帝的脸色，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青紫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

苏尘右手轻挥，玉师父身体缓缓飘至半空，而后落在旁边的软榻上。

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玉师父灵力枯竭，元婴也早已溃散，竟然是修为尽毁。

玉师父毕竟是修道之人，魂力强韧，到了最后时刻还是拼尽全力保住了一丝灵识。

苏尘手指点在玉师父的眉心，缓缓地搜索着他最后仅剩的一点灵识，终于在他的灵魂深处察觉到了细微的波动。

“……玉师父？”

“……你，是谁？”

“苏尘。”

“是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死了……”

“皇帝还活着。”

“……不可能，毒已侵入五脏六腑，他活不过来了。”细微的波动猛的强烈几分，但是很快又沉寂下来。

“有我在，他就能活着。”苏尘“看”着眼前已经完全无法凝聚人形的灵识。

“……神良之毒，天下无人可解。”灵识缓缓的跳动着，慢慢的靠近了苏尘。

“我有办法可以压制毒性，只要找到解药，自然可以解毒。”

“……你想要什么？”玉师父好像有些疑惑，灵识突然暗淡下来，片刻之后才再次恢复跳动。

苏尘没有回应，他看着那微微跳动的灵识，知道灵识再次向他靠近的时候，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龙脉枯竭，天罚将至。”

“什么？”

“……救他，救救他……”

“……”

“我是玉隐……玉隐……”

灵识的声音渐渐微弱，随后停止了跳动，有时候突然失去了生命力的火焰一般，消散了。

苏尘猛地睁开眼睛，缓缓的收回手指，成功的把手慢慢的摊开，手掌灵光微闪，玉师父僵硬蜷缩的身体缓缓伸展，灰白的面容恢复红润。

洪明寿吃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尘的双手，这就是仙术？

“你去外面守着。”

苏尘皱眉看着玉师父，过了一会儿之后朝着洪明寿抬了抬下巴，而后直接走到了床边，小皇帝的脸色看起来已经好了很多，但是手指甲还是青的。

洪明寿僵硬的出了屋，关上房门的时候猛地打了个摆子，冷汗直淌。

这才是真正的仙宗实力吗？

随手一挥就能够生死人，肉白骨，苏尘莫不是已经成仙了？

即便如此，苏尘却还是打不过，那长相绝美的少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