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念头万千。

人之欲望无尽。

人之心思无涯。

偏偏，寿数是有涯的。

有涯追无涯，是没有结果的。

想做的事情很多，时间不足够，自己如此，公主应……也在其中，郡主、恒王殿下他们亦是一般。

“……”

“想做，却难做的事情。”

“很多。”

“记得小神医你所写的《天龙》一书中，就是那个内蕴，世间诸般事，求不得甚多。”

“慕容之人，复国泡影！”

“萧峰之人，忠义难全！”

“虚竹子，欲要一声青灯古佛，偏偏成为灵鹫宫主！”

“段氏公子，不欲学武，却成了天下第一等的武功高手！”

“……”

“众生皆苦。”

“世事如梦幻泡影，如梦亦如电，如是观！”

“道佛之论，说起来比较简单，真要做起来，千难万难。”

“小神医，你心中可有最想要做的事情？”

“……”

长乐公主轻叹一声。

品尝天下美食，这样的念头，自己有过。

沿着先人前辈所写的游记，一步步的走过去，领略天下至盛的风光景色，自己也曾想过。

难求。

难为。

小神医。

他也有那样的心思和念头，不由青眉灵扬含笑，摩挲手中的茶盏，再次一问。

“最想做的事情？”

“难说！”

“数年前，我家微末之时，所想是出去逛街的时候，兜里可以多一些银子。”

“那样，就能够买一些好吃好玩的。”

“后来，银子不缺了，所想则是另外的一些事情。”

“大体如以前同公主说过的人之性情需求，一事满足之后，又会有另外的一事。”

“学业所想，如今举业也结束了。”

“仕途！”

“论起来，有一个。”

“对于做官，我曾所想，不求做大官，做一个位重的，事少的，俸禄多多的的官，就挺不错。”

“不知那件事将来是否可成！”

“公主说呢？”

“……”

最想要做的事情？

这也是一件难言之事。

除非是一些无比艰难之事，如道佛之人的羽化成仙作祖之事，那就挺难的。

长乐公主今儿闲聊的话题蛮有意思的。

“位重事少俸禄多？”

“哼！”

“小神医你想的挺美！”

“你啊。”

“……”

“这两日本宫的心情……不为上，于你说了这些，心中舒畅了不少。”

“小神医，午时不远，待皇爷爷将书稿看完，一同用膳吧。”

“可有喜欢的吃食，我现在就派人吩咐御膳房。”

“……”

真真是小神医。

仕途之道，想着位重事少俸禄多，天下间想那般美事的人多了去了，小神医……不适合。

从此处窗口所立之地看向咸安宫远处，春日的花草山石景色娇容，非秋冬可比。

大日之下，惠风吹过，迎面一丝丝沁人之感，近些日子略有烦躁、淤塞的心思冲荡开了。

长乐公主清眸闭起，沉浸其中，感知属于此刻心境怡然的天地，今儿不知不觉，同小神医说了那些话。

以小神医的聪慧，或许能够猜出一些。

皇城内外，能够与之说那般话的人不多，寥寥无几，屈指可数，不……甚至于没有了。

璇儿那丫头。

和她说了，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情。

皇爷爷！

皇爷爷近一二年的身子也不太好，太妃更是时不时就病了，身子更加有碍。

父皇，今岁的朝廷诸事很多很多。

皇后娘娘她们，不在所想。

太子殿下、恒王兄、小王爷他们……也不在其中。

……

思来想去。

京城之大，皇城之大，能一抒心意之人，好像就剩下一个小神医？也只有他最合适了。

他年岁小了自己几岁，与之言谈，丝毫不绝。

小神医做事有分寸，虽有所想，也是无碍，自己相信他，数年来，诸般事多明证。

小神医！

年岁有长，个头也早早超过自己了。

依稀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小神医的模样，那是夏日，自己和璇儿乔装游逛京城。

在宣北坊，永光寺之地，小神医救了一人。

其后，初相识。

那个时候，小神医的个头也就和璇儿差不多，不过，那个时候的小神医就很俊俏了。

如今！

个头有长，身量有长，更为俊逸了。

学业顺畅，举业有成，点中探花。

小神医的才学才干亦是没得说，数年来，京城内外的许多事情，直接、间接都和小神医有关。

小神医！

当初因华佗一样的医书，诊治肠痈之症，名震京城。

一晃数年。

如今。

此日此刻，同小神医站在一处闲聊，刚才所笑……怕是比近几日笑的都多。

小神医。

说话还是那样有趣。

怪不得璇儿那丫头……。

画儿！

那幅画儿……将自己的心情都画在其中了，在小神医面前，自己明明都没有展露出生气、发怒……。

那幅画……留存那样的意境。

小神医！

自己对小神医知晓。

他！

他对自己……。

登登然，心绪有乱，秀首轻摇，额前青丝风动撩动眉眼，拂手将其绾在一旁。

小神医！

今儿当留在咸安宫用饭。

“我所喜的吃食，公主猜猜看？”

“……”

在这里用饭，秦钟已经习惯了。

御膳之地的手艺，的确不低。

“哼！”

“今儿就不让那些人做红烧肉，换一道！”

“……”

长乐公主美眸生辉，俏皮的横了某人一眼。

红烧肉。

小神医刚才还劝说自己多吃红烧肉，可以长高？长胖差不多！真有他的！

不吃。

除了红烧肉，其它都行。

“那……，要不换成东坡肉？”

秦钟迟疑。

大中午的，不吃红烧肉吃什么，晚上吃红烧肉，可是容易长肉肉的，早上吃红烧肉，克化都有些难。

“东坡肉！”

长乐公主很是无言的瞪向某人。

和红烧肉有什么区别？

小神医……愈发该罚了。

“那……红烧鱼？”

秦钟再次给了一道菜。

“换！”

长乐公主很是直接。

“挂炉烤鸭？”

“换！”

“水晶肘子？”

“换！”

“什锦豆腐？”

“换！”

“……”

“……”

“清炒时蔬？”

“可！”

“……”

“清炖……，啊，好了？”

“清炒时蔬？”

“公主，公主……别吧，怎么说在下也是难得入宫一次，怎么也得吃些好的不是。”

“一份清炒时蔬，是否太……太别致了一些。”

“……”

“你也说了，清炒时蔬很别致的一道菜，当好好尝尝。”

“就它了。”

“整日里红烧肉，今儿你也清淡一下口味，就它了。”

“……”

“公主，要不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

“那……，那好歹让御膳房煮几个高邮咸鸭蛋？那玩意挺好吃的，滋味很好。”

“……”

“高邮咸鸭蛋？”

“小神医你现在是越来越会吃了，难道北方诸地的咸鸭蛋不好吃吗？”

“想吃鸭蛋，记得你以前说过，其实对于人的身子而言，鸭蛋、鸡蛋都是一样的，那就煮几颗鸡蛋吧。”

“……”

“咳咳。”

“公主，在下觉公主是故意的。”

“……”

“本宫就是故意的。”

“……”

“……”

秦钟彻底不知该说啥了，都这样说了，还能说什么？这还是长乐公主吗？这还是皇族之中温婉醇厚的长乐公主吗？

简直比小郡主还要小郡主！

吃红烧肉吃不到。

高邮咸鸭蛋也吃不到！

……

吃啥？

啥也吃不到？

不至于吧。

自己没有得罪公主吧。

“小神医，你有意见吗？”

“……”

“有！”

“……”

“有也不能提。”

“……”

“小神医，本宫觉你从进来到现在，朝本宫脚上看了好多眼了，是不是想看本宫有没有穿高跟靴子？”

“……”

“咳咳。”

“咳咳，公主虽尊贵，却也不能凭空冤枉人，在下怎么说也是乐礼君子之人。”

“也是探花之人，岂有那般爱好？”

“咳咳，公主不能诽谤在下。”

“……”

“本宫正准备换一双靴子，你觉什么颜色的靴子好看？”

“……”

“咳咳，公主天生丽质，穿啥都好看，都好看。”

“本宫现在让你说话了，你又不说了，真不说……那本宫就不换了，以后也不穿了。”

“……”

“咳咳，其实……其实公主不可因噎废食，高跟靴子的好处多多，既可以修饰女子身形体态，还能够彰显女子身段袅娜。”

“公主今儿的服饰，搭配一双米白色的高跟靴子……，咳咳，当然了，穿啥都好看。”

“都好看！”

“……”

“那你觉得是本宫的身段好些，还是璇儿那丫头的身段好些。”

“……”

“这个……，这个……，咳咳，其实，公主的身段还是更为赏心悦目一些的。”

“……”

“算你这次说的入本宫之心，那就……让御膳房煮几颗高邮咸鸭蛋吧。”

“……”

“公主真至善之人也！”

“……”

垂手立于一旁的贝儿，只觉自己现在是不是在梦中，是否还没有睡醒？是否在另外的地方？

一双清澈的眼眸瞪的浑圆，呆呆的看向自家公主。

那还是自家公主吗？

记忆中，自己跟在公主快十年了，从未见过公主那般欢愉畅心的神态，从未听过公主揶揄不讲理的声音。

那还是自己的公主吗？

双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看过去，只觉眼前的场面怎么那么不真实呢。

真是自己的公主？

那刚才的公主在哪里？

以前的公主呢？

贝儿只觉……自己还需要揉揉眼！美人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