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陵去吧。”

柯然站在柯府青瓦屋顶，看城中，屋舍俨然，几乎已经没有积雪了。

连续两个月，片雪未落。

时间入秋，四境崇德宗发出召集四散弟子回宗的消息，南陵传出修真界复苏的消息。

上界修士们努力，此间修士配合，一切都被恢复。

柯然很感慨。

他未曾想过，当年自己突发奇想地想要回一趟中洲，竟然遇上这样封禁天下的绝灵风雪。

修真界断代！

世界走上了下坡路！

凡间危难！

柯然一切都看在眼里，家里人的关心，与世界的灾厄，让他心神触动，感触颇深。

于是，他在中洲吴国，安安静静度过了十六年。

他用上了所有的资源，在太虚幻域中，学习王道人所教导的一切知识，从灵气的运用，到术法大道精要。

柯然孜孜不倦，没有浪费一丁点时间。

偶有不通透之处，柯然私下里询问，王道人也会倾力教授。

这段日子，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

这一天，柯然找到了家里人。

他经过一段时间的挣扎，终于一脸坦诚，表明了自己要去南陵，继续追求仙道的想法。

柯爱与吴湘面面相觑。

他们都明白，这一天早晚会到来。

吴湘掩饰住内心中的悲伤，一脸关切地说道：“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出发了，告诉娘一声，让你爹去送送你。”

柯然沉默。

他其实，本是打算在通知过二老后，立即出发离开。

但，吴湘一说这话。

柯然体会得到她的情感，于是微微躬身：

“过一阵吧，不急。”

吴湘点点头。

当日，吴湘亲自下厨，做了许多酥糖糕点，让下人送到柯然房间。

柯然真的无语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份情感。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在江湖中闯荡的愿望，是否让周围人感到难过。

离开，意味着永别。

凡人的寿命何其短暂，柯爱与吴湘，是否有机会，在有生之年，再次见到自己的孩子？

柯然想通了这一点。

他悄悄跳上屋顶，运转神力——「有生于无」，制造分身，这是继虫怪后的又一次尝试。

希望能够成功。

……

玄妙的感觉包裹全身。

柯然似乎身处在一片无边的荒漠中。

他挥手聚敛泥沙，渐渐地，捏成一个小人儿的形状……

小人儿的表情惟妙惟肖。

渐渐地，变得很具体，与柯然的模样有八成相似，还在越变越像……眉眼、睫毛、发丝。

柯然将小人捧在手心。

“呼”得吹一口气。

小人顿时仿佛活了过来，眼睛眨啊眨的，高举双手欢呼着，好像在庆祝自己的诞生。

柯然再次勾动神力，将力量缓缓注入小人儿体内。

炼气初期。

炼气中期。

炼气……

直到小人儿身上散发出结丹境强者的威势，柯然又将体内的神力，传入小人儿体内。

轰——

柯府，屋顶。

原本盘膝端坐的柯然，喷出两行鼻血，随后眼睛嘴巴都渗出血液，他头一栽，直挺挺摔下屋顶。

嘭！

“啊！！！”

一声侍女刺耳的尖叫声，随后柯府内嘈杂起来：“老爷！少爷他……”

……

这次的造物，比上次顺利不少。

柯然缓缓睁开眼。

他正躺在屋内床上，吴湘正握着他的手，那只手温暖微微有些手汗，另一只手冰冷麻木像是石头。

“醒了。”

吴湘微微一笑，神情有些倦意。

柯然准备坐起身。

全身上下剧烈的痛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完全脱力的感觉，丹田内空空如也。

原本力量的容器，变成了空壳。

柯然动弹不得。

“你好好休息吧，先把身子养好了。去南陵的事，你不要着急，受了这样重的伤，不宜颠簸劳累。”

吴湘絮絮叨叨交待了许多，转身出了房门，交代侍女去煎些汤药。

柯然躺在床上，吃力地调动气力。

半晌后。

丹田内毫无灵气的内丹开始运转，柯然艰难呼吸，一丝一毫的灵气开始恢复，神力也渐渐生发。

这，到底是成功了没有？

数日过去，柯然基本能够下床走动了。

以神力细细感应，能感觉得到，自己创造的家伙正在吴国内行走，柯然心念一动，对方立即察觉。

……

不多时。

柯然房间内。

柯然的对面出现一个身影，那是一个有着与柯然相貌上一般无二，连气息都极为近似的男人。

“你……”

柯然思索片刻，道：“你去北天吧，去执行排除任务。”

北天分身一愣，戏谑一笑：“我不是要留在中洲的吗？你在创作我时，不是这么想的吗？”

柯然皱了皱眉。

一开始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

“你，获得神力了吗？”

北天分身点点头：“「念到即随」，和你刚获得神力时，能使用的力量基本相当。”

“那你就去北天。”

柯然命令道。

他下一次再创作这样的分身，恐怕需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

这具分身，未来就是他诸多分身中最强大的一个，他不可能放任这家伙在中洲之地养老般的生活。

排除任务，这才是柯然制造分身的最终目的。

……

北天分身出发了。

柯然发现，这家伙一点也不像自己！

尤其是性格，他更像是个初生的孩子，无牵无挂，对一切充满好奇，或许到了北天他会肆意横行。

柯然有想过：

要不要让堇仙跟着北天分身，监督他。

但转念一想：

如果自己这样做，那和上神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分别？

柯然继续养伤，偶尔执行排除任务，期间几次外出，有几次甚至在想“自己不善告别，不如就此不吭一声地离开”。

但终究是不忍。

这天，吴湘找到了柯然：“你跟我去一趟医馆，再去看看你的伤势。”

柯然有些疑惑。

明明可以把医生叫到家里来，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去医馆呢？况且我这伤势，凡间的医馆也难以医治。

但看着吴湘欲言又止的神情。

柯然点点头。

跟着吴湘出门，走在去往医馆的路上。

……

“打算什么时候走？提前跟我说。”吴湘道。

柯然欲言又止。

吴湘越是这么说，他越是不忍心，两人走在大道上，吴湘给柯然买了一张大肉卷饼。

肉质香糯，滋滋冒油。

柯然啃上一口，吴湘在一旁絮絮叨叨，说着家里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热腾腾的肉冒出的水汽，还是柯然确实被凡尘中的事触动到了，他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最后，吴湘领着柯然，进入一间拍卖行。

“走，给你买件法器。”

“不用了。”

“我带的有灵石，肯定够，你买件法器防身……去了南陵，别让爸妈担心，我给你挑一件法器。”

……

两个人在拍卖行中转来转去。

吴湘挑挑拣拣。

看着拍卖的拍品介绍名册，跟柯然商量着，“要不还是买保命的？”“记着去了南陵，别主动招惹别人。”“修真界可不太平，我听说，他们杀人什么的，可随便了，不必咱吴国治安好……”

拍卖会开始后。

吴湘数着自己这次带出来的灵石。

几次举牌。

几次铩羽而归。

最后拍下了一件银白色镶边的绿色玉牌，其色嫩如新柳。

以柯然的眼力。这不算什么高档货。

但几乎掏空了吴湘所有能动用的钱财，她的脸上不见心疼的表情，言语间告诉柯然一定要珍惜。

反反复复强调着：

以后，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