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正是好梦时期。

“娘娘，不好了！”

芳菲殿内殿的寝门猛然被推开，锦心举着一盏烛灯匆匆地照到了贵妃的床前。

“娘娘！”

苏梓馨睡的正沉，就被她突如其来的给叫醒了，眼中神色还不清明，有些不满地问道。

“……何事如此慌张？不能明日再说么？”

锦心吸着气急急地道：“是、是昭华殿出事了！”

她闻言一愣，眼中清醒了许多，自床上坐了起来，疑惑道。

“马上就要天亮了，这时候能出什么事？不是又着火了吧？”

锦心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只听闻整个太医院人都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满宫里都醒了，到处沸沸扬扬的！”

苏梓馨听到太医院，心中顿觉不好，难不成她是做什么傻事了吗？

她在床间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掀开被子起了身。

“……更衣吧，我去看看。”

不管苏慕宁还认不认她，她也是她在这宫里唯一的亲人了。

乱，到处都是慌乱的，心更乱。

红，是自她身体流着的血，是他满心喜悦换上的喜服。

这让人绝望的红色。

这殿内也不知道有谁，萧祁心中眼中此刻都只有怀中抱着的人。

她脸色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苍白，尤其是在身上绯色衣服的映衬下，在点点血污的映衬下。

他按着她的手腕一刻也不敢放松，指节间都是僵硬的冷白色，混着满手的血。

他一瞬不瞬地恐惧地看她的脸，垂首贴在她脸上，感受着她浅浅的呼吸，感受着她微凉的额头中透出的些许温热。

还好、还好……

卫院使是太医院的首席，对苏慕宁也算是熟悉了，底下跪着的太医们都不敢说话，他又是经手此事的，逃脱不得。

他刚刚进屋看了第一眼，就知道大人且不说，这皇嗣必定是保不住了。

本来就不稳固，如今才两个月，就流了这些血，大人不死就是万幸了。

看来他今夜有可能不是挨顿打，而是要丢命了。

天呐，下辈子他绝不做太医了！谁爱做谁做吧！

当初到底谁说他有行医天赋的？

卫院使原以为娘娘她是小产，没想到竟然是割腕。

好在发现的早，流的血不多，簪子毕竟也不如匕首锋利，伤口也还好，但这又和小产在一起就不好了。

满室的艾香熏的人眼睛都疼，他一边强自镇定施针止血，一边擦着脑袋上紧张的汗水。

芙玉站在一旁吓的神色戚戚，未经人事的她看着苏慕宁身下染红的床单齿间都有些发抖。

热水不断擦拭着，却还是流个不停，原来小产是这样的么……

她感觉不仅是那孩子生命的逝去，仿佛连带着大人的性命也要一并流走。

长喜自门外跌撞着跑进来，他是照卫院使的吩咐去库房取千年人参了。

“院使大人！这、这要如何用药？”

卫院使忙的看都没看他一眼，急急地道。

“用药来不及了！先切片含在嘴里！剩下的交给太医院众人，添白芍、当归、熟地一起煮！”

长喜和太医院那些人着急忙慌地动了起来，待到他把人参片想递进苏慕宁嘴边的时候，看到陛下失神地睁着眼睛依偎在她颈边。

“陛下！陛下！您……”

长喜见叫不醒他一般，只好自己捏着她的嘴，把人参片放了进去，怕效果不够他又多塞了几片。

卫院使嫌弃的皱了皱眉，没忍住道。

“够了！这是千年人参，你当萝卜呢！”

长喜讪讪道：“又不是你家的，你心疼个什么劲？”

“不知所谓！没文化说的就是你！”

任何东西都有个量，过量不及！懂不懂？

底下的太医们觉得，这个时候还要吵架，要不是现在陛下失魂落魄的，不然非得把他们两个脑袋给扭下来。

卫院使看了眼她的手腕，微微放心了一些，小声朝萧祁道。

“陛下，腕上血止了，您可以松开手了！”

长喜心想，没看见他刚刚叫了陛下理都不理的么，光叫是不管用的。

卫院使已经扎完针，便直接上手去推了推萧祁，甚至还拍了拍他的手臂提醒。

“陛下！陛下！松开手了！再捏下去血脉不流通也要出问题了！”

萧祁好似回神，吓的一下松开她的手腕，怔怔地看着掌心的血迹，又去看她止了血的伤口。

声音艰涩地问道。

“……没事了吗？没有流血就是没事了吧？！”

卫院使咬着牙垂着眼在小心地上药包扎伤口，有点不敢回应陛下的期待。

萧祁看着他却没有移开眼睛，仿佛在等他说出“无碍”这两个字。

他斟酌了一下，觉得还是要诚恳，便直言不讳道。

“……陛下，娘娘小产见红还没有止住……”

“原本妇人小产就是凶险的，好在娘娘这是孕初期，出血量不算大，但至少也要持续三天。”

“……若三天以后还止不住，怕是……留不住了……”

说完他就赶紧低下了头，没办法这就是实话，小产必定要断断续续出上三到七日的血。

谁让两个伤赶在一起了，还一同出血！

留不住了……

萧祁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这句话，还是没听懂，茫然地看着她紧闭的眼睛。

突然，他低首轻吻在她的眉心，有些凶狠又有些缠绵道。

“你去哪里我都会去找你。”

死也不行，她死了，傅昭年会长命百岁，能陪她的只有自己！上天入地。

这话只有离得近的长喜和卫院使听见了，两个人呆若木鸡地对视了一眼，什么话都没敢说。

疯了疯了吧……

殿外突然传来吵闹的声音，芙玉先去看了，瞧见是许久不见的苏贵妃。

她从前不知道苏贵妃是苏慕宁的姐姐，如今知道了，一时不知道拦还是不拦。

“贵妃娘娘，您……”

苏梓馨正在和殿外拦着她的宫女争执，看见她出来眼睛一亮，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

“那是我妹妹！她到底怎么了？为何殿中宫人形色匆匆地换着血水？”

芙玉看她神色确实是担心，想着她们之间怕不是有什么误会，才关系不好。

“皇后娘娘她……她小产了。”

苏梓馨闻言闭了闭眼，有些痛苦地想到了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

这怕是天下女子最痛苦的事了，且不论孩子的父亲，毕竟是怀在自己身体里孕育的生命。

“……是因为从前那些药的原因么？”

芙玉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药，摇了摇头，微微让开了身。

“您进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