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么事？”

萧祁见他今夜来的突然，心中猜测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刻意没有与她乘车而是策马行在禁军队伍之前。

江霖月也骑着马微微落后他一些，朝他低头沉声禀告起来。

“傅相收到黎州刺史陈奕来的加急奏折，有人以黎国太子的名义在两州召集旧部，那太子占据了芜州杀了刺史齐茂林，现下与外界已经隔绝了任何联系。”

傅昭年去围场原本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恰好遇见他们俩不在。

萧祁闻言眼色沉寂了下来，一时没有说话，想到了春日里山腰宅院见到的那个人。

他当时没有追究放过了云初霁，没想到今日他竟然敢恩将仇报，还来做这些愚不可及之事。

如此看来，此番的围场刺客也是云初霁那边派人来办的了。

亓琛是黎国的旧人，因为这层关系，一开始苏慕宁来帮他变相求官，后来在裴邵安的案子里，她叫他拿着那枚玉佩做证物来向自己假意投诚。

可能一开始他就是云初霁安插进大启朝堂的棋子吧。

“芜州的积弊不破不立，朕容忍他们许久便蹬鼻子上脸作威作福起来了。那边迟早是要乱的，刚好借此次机会把该换的人换个干净，彻底绝了后患。”

他要亲自去芜州。

芜州的位置太特殊了，夹在北曌和大启中间，从前是黎国的国土，做过北曌边境，现如今又为大启边境，这样的地理位置和历史追因能不乱才是怪事。

一直没有换那个芜州的刺史，很大原因就是寻不到真正合适的人，这个人既要有才干，能管的好那错综复杂的一州军务民事，还要有忠心，不会受北曌的威逼利诱。

萧祁一开始想过让傅昭年去，简直绝妙，他既有这个能力，又可以让人远离京城，以后他们俩就再也不能眉来眼去了，但……

他回头看了一眼后边的马车，就觉得还是算了，这要是哪天她偷偷就追过去了，他自己还得跑那么远去寻，算了算了，太不放心了。

江霖月见他神色古怪起来，想了想还是低声道：“……陛下，抓的那人在大理寺自尽了。”

萧祁闻言回了神，随即不悦地皱起眉来，眼中全然是不满，有些斥责道：“进了大理寺还能叫他自尽？沈括他是干什么吃的？”

江霖月解释道：“此番不怪沈括，是那亓琛审讯时犯蠢，一时不察才叫人寻到了机会。”

萧祁听到亓琛这个名字就冷哼了一声，他倒是择的干干净净！

可惜现如今人都死了，也再问不出什么。

“此事暂时按下，叫亓琛停职待查，芜州的事最为要紧，待朕回来再追究他的罪过。”

江霖月一听便怔住了，而后劝慰道：“陛下您要亲征么？这不好吧？”

一州谋乱也不算十万火急，陛下又何必轻易就亲临，又不是大启无人可用了。

“有何不可？”

萧祁对此倒是不甚在意，那云初霁到底也算他小舅子，芜州和黎州的事不仅仅是国事，更是家事。

江霖月还是劝道：“陛下，您是一国之君不可轻易涉险，臣愿请命率军前往，为陛下分忧。”

萧祁听后眼中稍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霖月，从前朕问过你父亲，助朕即位后想要什么赏赐。你可知他是如何说的？”

“……臣不知。”

江霖月听他蓦然说起这事，便有些不知所以。

“他说，此生愿为朕驻守西北，镇国安宁，唯独放心不下京中妻儿。望你能一生逍遥闲适，长伴你母亲左右膝下承欢。”

“……”

“所以你便好好在京城待着吧，无事多陪陪你母亲，最好快些找个媳妇，早点成家立业不好么？多学学朕！成熟稳重一些！”

主要是别再惦记他媳妇了！

江霖月攥紧了缰绳，低头沉默不语起来。而后过了良久，都快行至宫门口了，他才缓缓小声道。

“……我一直以为他不喜欢我。”

从前小的时候管的紧，然后就离家那么远，来信也总是训斥他，叫他要听母亲的话。他渐渐大些就再也不回父亲的信了。

萧祁撇了撇嘴，直言道：“你可知足吧，你怕是没瞧见先帝见朕那样，他才叫不喜欢我！你和你爹长的一个德性，他能不喜欢你么？”

说到江司旻了，萧祁就想到了什么，掉头来到马车前，正欲伸手去掀车帘，略微思索后先是抬手敲了敲车窗，而后也不等她出声就掀开了。

苏慕宁原本是眯着眼睛的，一直在想着这怪异的两天，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又寻不到错处。

她便听见有人敲窗的声音，又几乎是同时那帘子就被掀开了。

她漠然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厚颜无耻之人，不禁想着，他多此一举故作客气地敲一下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萧祁却觉得自己如今是斯文许多了，一边自怀里摸着什么，一边弯腰递给她道：“慕宁，你的东西找回来了。”

她接过去解开丝巾一看，确实是自己被那人抢走的那些珠钗首饰，她低头认真翻了起来。

萧祁微微低眼，他知道她在找什么，但是……

他手肘搭在车窗上，轻轻捏了捏自己的指节，随意笑道：“慕宁，这些人也太蠢了，把你的东西拿出去变卖，一下子就被人认出了是宫中之物了，所以此番得救，都是你的功劳。”

“……”

她见没有，便都扔到了一旁，听着他的话也是不可思议地觉得有些无语。

倒是没想到还能如此？

苏慕宁便也想到那人，望了眼前面的江霖月，低声道：“我总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刚刚瞧见了江小侯爷，倒觉得二人有些相像，你觉得呢？”

“……”

萧祁听得心中一跳，面上完全的不动声色，眼中也没有丝毫异样，道：“可不是，都是一双风骚的桃花眼，一瞧着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你以后可要离江霖月远点！”

苏慕宁皱了皱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们会不会——”

有关系。

萧祁连忙探身进去飞速亲了一口，打断了她的猜测，就如来的时候一样。

她倒不如头一次反应慢，当即就抬手——

他随即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不待她挣扎就将那个印章放在她手心，看着她笑道：“在找这个吧？”

“……”

她垂眼看着与他交叠的手心，一时什么话也没有说。

萧祁松开她的手，退了出来直着腰似有不甘地冷哼了哼，而后又道：“河滩石有什么好，也就字刻的勉强能看吧，以后我一定给你亲手刻一个全天下最好的！”

她睨眼瞅了他一下，心道他的字比起傅昭年来差远了，怎么好意思说这样的大话？

他丝毫没有清晰的认知，又缱绻畅想道：“就我们俩以后合葬的墓碑吧，我一定要亲手去刻！”

苏慕宁闻言便唰一下放下了车帘，而后嫌弃无比的摇了摇头。

死也不得安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