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战斗看做一门学问，那么伤害敌人的手段则相当于皮毛。

判断某人是高手与否的标准，并非在与他能够对着某个木桩打出多么炫酷的招式，而在与能否躲开、乃至看穿对方的路数。

这一点，是王尧拜小白为师后，第一天所被教授的东西；同时，也将是他要花毕生时间攻略的课题——第一课，也是最后一课。

毕竟菜鸟之间的战斗往往简单明了，一招一式一板一眼，不会有太多的变化；可当战斗的质量提升上去之后，里面的变化奥妙就有的研究了。

哪怕强如胡玉儿，在被王尧问及此事的时候，也只得无奈的摇头。她直言，自己跟小白对练过很多次，但越打就越力不从心。自己的招数开始慢慢变得不那么有效，而对方的底牌却无穷无尽——小白会的实在太多、学的也实在太快了...

有些旁人需要花数月、乃至数年才能看懂的习惯与技巧，她往往看上几次就能参悟的大差不差，这份天赋、着实令人眼红有无奈。

但好在，这次王尧面对的对手，并非那么强力的怪物，只是两个头脑简单的安弗拉土着。

“看我打掉你这小子的牙！”

蜥蜴人巴伦摩拳擦掌，显然并非第一次约架闹事。在这条航路上做生意的人，多多少少沾点匪气，再加上非人形生物的社会构成往往都还停留在氏族阶段，虽然名义上被统一到了若日帝国内，但氏族内部的尚武风气却依旧盛行，文明之光照进去还需要花上一阵子。

“能做到你就试试看咯。”

耷拉着眼皮，王尧没精打采地说到。

虽然现在这个时间点，他还没有练就的像一年后那般纯熟，但对面这个大块头却着实有些不够打。蜥蜴人巴伦仅仅是往那里一站，他惯用的手、谋划的攻击路线都暴露无遗，完全属于没上道的类型。

“看我把你的嘴打歪！”

嗖——

巴伦一拳挥出，王尧甚至没用什么身法，单凭反应就躲开了。紧接着，还不等巴伦收力，便嘭嘭两拳照着他的下巴回敬了过去。

“你这小子！！”

好在蜥蜴人的体格健壮，没有当场昏倒，但被打了这两拳后恼羞成怒的巴伦立马忍不住了，尾巴一顶朝着王尧扑了过来，想要用体重决胜负。

然而，刚才冷静的巴伦都无法隐藏自己的攻击路线，如今恼羞成怒的他自然更是被王尧看的一清二楚；轻盈地往侧边一闪，脚下一绊让这只大蜥蜴摔了个狗吃屎，王尧耸了耸肩，道。

“停下吧，你根本不会打架。”

“我也同意这小哥的说法。”

旁边的松鼠克里奇帮腔道。

而巴伦到底是个商人，在外面见世面见得多，懂得及时止损的道理，被教训了这一顿后就灰溜溜的跑开了，不敢继续造次。

然而，正当王尧以为这风波结束之时，松鼠克里奇又说道。

“喂、小子，你以为可以这么一走了之吗？”

“哈？！”

看着只有半米高的克里奇，王尧愣是没弄明白对方想干什么。而这时，克里奇又说到。

“虽然那个家伙脑袋不太好，但好歹是我们鼠龙岛的住民；他丢的场子，我要帮他找回来才行。来吧，继续比试！”

“啊？！”

嘴长得老大，王尧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周遭的人都没对这情况提出异议，仿佛这事儿是理所当然的一样。他也只好入乡随俗，开始准备迎战这只半米高的大松鼠。

老实说，比起两米以上的蜥蜴人，松鼠克里奇着实让人难以放在眼里；但刚一交手，王尧就后悔自己轻敌了。

“噗啊——”

这松鼠虽然不高，但灵活的很，在空中窜来窜去，大尾巴扇人巴掌也是一顶一的疼；一时间，王尧竟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巴伦虽然长相非人，但打架的姿势却跟人类有七分相似，那条大尾巴也不过是平衡用的。然而、松鼠克里奇不同，他完全就是一只灵活的啮齿类动物，想要读懂这种行动轨迹，可不是一般的难。

“唔哇——好疼！”

又被那大尾巴啪啪地扇了两下，王尧开始有些急躁了。小白只教了他对人的战斗方式，如何跟这种大松鼠过招还闻所未闻。

而就在这时，王尧却听到了两声轻笑——是叶莲娜，她正坐在旁边的木箱上，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场赌斗，并在注意到王尧的视线后，吐出了一个烟圈。

那烟的气味令王尧印象深刻，跟叶莲娜身上的蛇木熏香味道如出一辙；刚才、王尧就是因为这味道，才浑身燥热头晕目眩的。而思绪到这时，他又有如被点播了那般，突然恍然大悟。

“味道！”

没错，松鼠克里奇的速度虽快，难以用肉眼捕捉。但身上那股橡木的清香，却在满是汗味的甲板上尤为明显；只要凝神去搜寻，必然能找到他攻来的方向！

想到这里，王尧便闭上了眼睛，用尽自己的浑身解数去捕捉味道；果不其然，克里奇身上的橡木清香在甲板上就像是黑夜里的光线一般突出，是左后方！

找准了方位，王尧双手一抓，果真一击中的。

“放开我！”

被掐着胳肢窝提了起来，松鼠克里奇的两条腿在空中胡乱扑腾，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想要上嘴去咬，可奈何自己脖子太短，够不到王尧的手，那滑稽的样子引得周围的水手们也一阵哄笑。

就此，这两位出身同乡的货商都先后被用物理的手段冷静了下来，他们两兄弟也在内部商量达成了和解，此事终于告一段落。

“干得不错，小家伙。”

在一旁的叶莲娜也站起身来，像是夸奖孩子一般摸了摸王尧的头。

“虽然早就看出来你有些本事，但没想到处理的这么利索。那种巨型松鼠，其实还蛮不好抓的。”

“嘿嘿...没有没有，多亏了您的指点。”

王尧倒也老实，直接了当地承认了这场战斗的转机来自于叶莲娜的提醒；并左右环顾一圈后，道。

“那个...叶莲娜小姐，我现在能去工作了吗？皮皮霍尔大副介绍我过来搬货，可耽误了这么久也还没挪过一个箱子，多少有些不合适。”

“呀~这孩子，真是勤劳过头了。搬运货物固然重要，不过就现在看来、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嗯唔...这样吧！我雇佣你，你来当我的副手吧。有一个可靠的人类男性跟在身边，我的工作也会顺利不少。”

“诶？！”

叶莲娜的这番话着实出乎王尧的意料，本来在他的预想中，自己也就是被带着熟悉一下船上的各处工作点，不会长久地跟在叶莲娜身边。

但转念一想，这位暗精灵小姐人这么好，跟在她身边虽然工作内容不固定，但起码看起来也比搬箱子要轻松，何乐而不为？

念止于此，王尧爽快地一口答应了下来这份工作！

然而，就像是老天爷给你开了一扇门，必然会关上一扇窗那般，这轻松的活计还没开始，一大片阴影便笼罩在了这甲板集市的上空。

◇

“下面的人听着，立马停止交易，所有人待在原地不要动！”

天空中，那骑在狮鹫上的男人高声号令到。

“重复一遍，所有人待在原地不要动，现在要进行例行检查！”

很快，那一队大约有十四五只左右的狮鹫骑士降落在了甲板上；也只有凑近了看，王尧才发现原来这玩意这么大！

这些鸟头狮身的坐骑哪怕坐下来也有三米多高，就像是台重型坦克；它们的喙锋利无比，哪怕是铁板也可以轻易凿穿，前爪上的肌肉更是令人忌惮，仅仅是靠近就令人心生不安，生怕这畜生会一个不注意，将你的头盖骨给掀开。

而正当王尧惊讶于这群庞然大物的体格时，狮鹫上的骑士们纷纷下来了。

“各位，不用慌张！”

说话的人是一名金发青年，他穿着流线型的瓷白色铠甲，身材高大魁梧，腰间配有一把护身的细剑，双目炯炯有神。哪怕没有人介绍，王尧也能看得出这家伙出身高贵，恐怕是从降世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在终点后方好几公里的类型。

“我的名字是亨利欧斯·梅尔斯特，我以我的姓氏作为担保，此次搜查合乎法令。作为第十五任‘羽骑士’，我受女王陛下的圣谕委任、来此搜查——各位都清楚，女王是仁慈的，她不会对一些‘一时鬼迷心窍’、犯下‘小错’的人施以雷霆怒火。但是，相对的也请诸位配合，不要让我们这一遭产生什么节外生枝的误会！”

此语一出，众人唏嘘不已。王尧也躲在人群后，悄悄向叶莲娜问道。

“他是什么名人吗？”

“他啊...其实还好，但梅尔斯特这个姓氏实在太有名了。毕竟...那可是经历了三次改朝换代，还能保持枝叶长青的家族。他的祖父，哪怕是现在也依旧站在女王身侧，作为帝国宰相处理着诸多政务...今年，恐怕已经九十多了吧。”

说着，叶莲娜又补了一句。

“不过那位宰相大人看上去挺风光，但我一直不能理解，机关算尽一辈子、换一个九十多岁还要天天上班的下场，有什么好高兴的...”

对此，王尧也只能苦笑一声。虽然他也和叶莲娜有同样的想法，但毕竟自己不是那种大人物，也不好妄加评价。

看着前面的搜查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王尧又问道。

“为什么那个羽骑士非得强调不会对‘一时鬼迷心窍’犯下‘小错’的人进行处罚啊？这里，有很多违禁品吗？”

“啊...那就说来话长了。毕竟安弗拉区是若日六区中非人形种族最多的区域，再加上这里大部分都是海洋，想要将法律普及到这里还需要走很长的路呐...”

接着，叶莲娜又说道。

“更何况，有些‘违禁品’本身就是那些群岛上住民们赖以生存的作物。比如在莱茵区，如果有学生带着火焰松果到学校里被发现，铁定会遭到开除。可在刚才那俩家伙所在的鼠龙岛上，火焰松果是赖以生存的粮食作物，巨型松鼠吃那玩意也完全可以笑话，这样一来二去，如何规定就很模糊了。所以，大家往往对于这种东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是...

皱着眉，叶莲娜将自己的烟斗熄灭，像是自言自语般呢喃道。

“只是...在对于违禁品的态度一向柔软的安弗拉区，都要组织这般大张旗鼓的搜查，甚至连羽骑士这种等级的家伙都到场了，还是女王亲自下的搜查令...他们到底在找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