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进山，必得有人手。

海枫叫张拱，把田庄里能抽出来的壮劳力都通知一下，随时准备整队，进大青山找金子。

张拱听完海枫的计划，大着胆子进言。

“公主娘娘要找金矿，可得先跟，打山西来的那帮人说好。小的知道，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可未必知道。”

“你还知道这句话？”

“嗨，进了几次衙门，算开了眼界了。没有白花花的银子，从看门的，到大老爷，谁都不看咱们一眼；有了银子，他们可会说那书上的话了，去一次，一个样，小的都没听过重样的。等当上了公主娘娘的庄头，再去衙门，两手空空，遇上的，也都是笑脸。”

海枫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把话题又拉回到大青山上。

“这里出木材，还出金子，真是一座宝山。”

“娘娘不知道，山里还出煤块子呢！山西那边也有挖煤的，咱们都不大懂怎么挖，从来都是跟他们手里买。如今烧火的柴草缺，煤可成了宝贝呢。”

“嗯，知道了。你去叫人吧。本宫看，以额驸的骑术，吃午饭前后功夫就能回来。你去把仓库打开，做顿好吃食，犒劳要进山的人。干粮也要做，说不准，他们就得留在山里几天。衣服被褥，做饭的家伙，全都带上。”

“哎，小的这就去。”

海枫算着还有两三个时辰的空闲，便叫张拱的大女婿赶车、五月在马车上陪着，巡视一遍自己从康熙手里扣出来的嫁妆。

总算不用坐那快散架的马车，农庄里有自家用的，至坏的也有八成新。张拱前些日子，为了迎接四公主来漠北，特意从归化城里，请了手艺最高超的木匠，做了两辆簇新的。海枫看用料扎实、漆工考究，虽然比不上内务府，在口外，已算是极难得的。

归化城半年都是冬天，能长庄稼的时候，只有每年的四月到十月。眼下算是一年中最暖和的时候，庄稼长势旺，目之所及，都是绿油油的农田，看着叫人心明眼亮。

海枫瞧见一块十分平整的农田，及腰高的绿草中，里头长着紫色小花，隔着帘子问张拱的大女婿。

“那是苜蓿吧？”

“是！公主娘娘叫咱们试着种，果然好。不仅牛马爱吃，那鸡吃了，都比往常更爱下蛋。本来丈人还说，最好的地，不种庄稼倒种草，怪可惜的。”

“本宫叫你们给小孩子们少吃点粮食，多用牛奶、鸡蛋，他们可多长个子了吗？”

五月坐在海枫边上，抢着答了这个问题。

在这个上头，她最有发言权。

“长了！公主娘娘下令，让每家都得给孩子们吃好的。庄户人家起初都舍不得。后来外公就拿我做例，让我头一个多吃。本来我都十三四岁了，瘦瘦小小的；吃了几个月，长高了也变白了，慢慢地就有人家，跟着给孩子们吃肉、吃鸡蛋。咱们庄子里的孩子，哪怕到归化城里去，都不比一般年龄的矮小，从来不受欺负。”

海枫微微有些得意，叫马车往养牲口的地方去。

就是要多吃肉蛋奶，摄取蛋白质，体质才能渐渐上去。

这个时代还没有机器，人力是重要的生产力。不舍得培养，手底下的人体力跟不上，只会一味积贫积弱。

别的不敢保证，她的手下，不会出现东亚病夫。

“五月，庄子里看病难不难？要是去归化城里的医馆不方便，本宫找个大夫，住在庄子里。”

“主子，王爷在归化城里有门路，都安排好了。咱们只要自报家门，在医馆都能坐上座。我觉着，看病不费事，而是像外公那个年纪的老人，都忌讳吃药。那回要蟾酥锭，还是我劝了几天，外公才请人给主子写了信。”

“这话不错。你做的很对。”

养牲口的几个人，都是多布从土谢图汗部专门找来的精英，把动物们都照料得很好。海枫特意吩咐给赏钱，叫他们中午宰一只最好的羊，给额驸做烧烤吃。

多布果然掐着饭点到的，一马当先，甩开后面的大队伍好远。

比起吃饭，渴比饿还难挨。他先灌下去两大碗清凉的井水。

“都办好了。将军府派三百兵过来，护送庄户进山；药材、还有你让买的其他货物，各个铺子装好车，一齐送过来。我眼看着他们出发的。估摸着，天黑前能到。”

“那就歇一晚上，明早出发。你带队。”

“哎哟，用亲王挖矿山，从古到今，也就和硕恪靖公主殿下，能想出来。”

“怎么，你不想去？”

“去，哪儿敢不去啊，你一生气，晚上把我撵到客房去睡，可怎么好呢？”

五月端了配烧烤吃的米饭过来，不防听见他们夫妇说话，羞得放下托盘就要跑。

多布左手捏着一把孜然羊肉串，右手拽着五月的袖管，不放她离开。

“昨儿抢鸡腿，爷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你没大没小就算了；今儿爷可得说明白：天底下能跟爷用那个口气说话的，只有四公主殿下。倘若你再做这些轻薄的举动，纵使公主殿下中意你，爷都得撵了你出府。到时候你外公老张脸上难堪，爷可顾不上。”

五月这才明白过来，郑重赔了不是，多布才放手让她走了。

海枫在边上给羊肉串撒盐，全程看下来，心里甜丝丝的。

“你还挺懂绿茶的。”

“什么茶？你想喝热茶？”

“不是。算了，你听不懂的，这是姑娘家的话。赶紧吃饭吧。肉凉了发硬。吃完了睡会儿，晚上还得忙活，明天又得早起。”

“哦，没良心的婆娘，你还知道我一晚上没睡啊。要不是我，谁能大晚上把归化城的城门砸开？谁能进得了将军府，在费扬古不在的情况下，调他的府兵出来用？”

“知道了，爷辛苦。”

“就这一句话啊？”

海枫看准边上没人，快速地在多布的脸上，亲了一下。

“这不是在外面吗。等回家的。”

羊肉串上的盐有点撒多了，多布咬着了盐粒子。不过没关系，他现在，尝不出咸淡，嘴里、心里，全是一片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