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艳从恶梦中转醒过来，自从与程煌志一起，她已经很久没有发恶梦了，与其说刚才的是恶梦，不如说回溯来得更贴切，她在梦中回到那个满载哀伤痛苦的故乡，再一次经历被父亲出卖舍弃、初恋的幻灭、母亲的离世。

这个梦有什么征兆呢？是否预言自己今后的道路都只是重复着不幸与悲伤呢？一直而来她吃的苦还不够吗？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上天对自己这么残酷？

柳艳喃喃道：“我真的没有做过坏事吗？”

她想起了丁老师，她害得丁老师前途尽毁，家庭破裂。

焰儿的声音在柳艳的耳边响起：“阿艳，你不用同情他啊！他活该的！他心存歹念，威胁你在先，这些是他自己罪有应得！”

“但是丁太太因为这件事流产，BB是无辜的啊！”柳艳想到现在自己体内也怀有一个小生命，所以她对丁太太流产一事感到很难过。

“这些也是姓丁那个人渣造成的，他害死自己的孩子。”

“那董老师呢？我为了向丁老师报复，利用了他，他是一个好老师，他一定会作育英才，但是他现在没有这样的机会。”

“他自愿这样做的啊！”

“我不配。”

“他觉得值得，正如当初你为了爸爸的梦想牺牲自己一样。”

“那程煌志呢？BB不是他的！我不想再骗他。”

“阿艳，你爱他，他又爱你，那么难得你们可以在一起，他又肯要这个BＢ，如果你和他说出真相，对你和对他都是灾难，说了出来，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了，你能承受吗？”

柳艳掩着脸痛哭，她摇着头道：“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啊！”

她一向不是自私的人，可是现在她所做的事，都是违背她的本性，但她不想失去程煌志，只能忍受内疚把自己折磨。

这几天，她与程煌志见面，双方均没有再提到结婚一事。

这天放学，她们二人再到了城门谷公园散步，程煌志倏地在他面前跪下，掏出了戒指，道：“艳姐，这几天我想得很清楚啦！我们结婚啦！你嫁给我，给我照顾你和BB！”

柳艳掩着嘴巴，泪水朦胧了程煌志的影像，她愕然道：“程煌志，你…认真的？”

“嗯，我戒指都预备好啦！”

“你是真的想清楚了？你能接受我的过去？”

“艳姐，你不要再给过去束缚自己啦，忘记他啦！我们的将来会幸福的！”

“你是真的想清楚了，我们的将会未必会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可能会有很多问题。”

“艳姐，你有什么顾虑？”

“就…好像你要放弃学业，出来做事，而且你现在的学历要做辛苦的工作？你不怕吗？”

“艳姐，我还以为你担心什么呢？为了你和BB，我不会怕辛苦，我会努力工作，一份工作不够就做两份工作，白天一份，夜晚一份，便利店也好、开的士也好，我不会给你和BB挨饿的！”语毕程煌志抚着柳艳的肚子。

柳艳瞧到程煌志抚着自己的肚子时，所流露的温柔表情，她的心揪了一下。

“艳姐，其实我很庆幸焰儿的出现，如果不是他，你过去遭遇到那么多打击，正常人应该不能承受，但是你还可以保持本性生活到现在，我想着他就是你的守护天使，我真的要多谢他一直以来守护在你的身边，现在这个负责任就轮到我啦！”

焰儿的影像出现在她的朦胧视线，焰儿道：“阿艳，我相信程煌志会给幸福你的，我也是时候功成身退啦！”

一直她还以为焰儿是她妹妹转身的讨债冤魂，原来她是一直陪伴她走过人生低谷的守护天使。

瞧着程煌志一脸诚恳的样子，她想起了家乡的大眼男孩，那个走了二十公里为她摘花的男孩，她曾经因为自愧形秽把近在咫尺的幸福拒之门外，当她还以为今生再与幸福无缘，可是一阵风又把幸福吹回到她的跟前，看着眼前触手可及的幸福，上天再给她这个错过了幸福的人的一次机会。

程煌志真的很爱自己，原本以他这样的人才，将来前途无可限量，但因为肚内那个不属于他的孩子而捆绑着他。她听到他为了她要到便利店工作，她没有感动，反而很痛心，他本应大有作为，她成为了她的束缚，她的男人本来可以在世间上大放异彩，就是因为她成了蒙尘的明珠。

内疚化成数十条小蛇噬咬着她的心。

程煌志等待着柳艳带上指环，可是柳艳一直静默着，没有任何动作。

良久，柳艳才开口道：“程煌志，你觉得…你可以养得起我和BB吗？”

程煌志愕然道：“艳姐，我和你说过我会用心工作，养活你和BB啊！”

“你这样的学历可以做什么工作啊？可以赚多少钱啊？能养我和BB吗？”

看到眼前的柳艳有点不可理喻，程煌志心想可能孕妇的情绪波动较大，对未来有焦虑都是正常的。

程煌志拥着柳艳，安慰道：“艳姐，你不要那么担心啦！刚开始可能我们没钱，生活没那么好，但是我、你、BB三个在一起，不需要有钱都可以幸福的！”

第239章 柳艳的抉择（6）

“BB…不是你的！”

程煌志一脸错愕，握着柳艳的肩膀道：“艳姐，你说什么？BB不是我的？我知道你怀孕很辛苦很大压力，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不可以拿这个来开玩笑啊。”

柳艳目无表情，轻描淡写道：“我已经有了三个几月，我们一起有那么久吗？”

程煌志闻言如遭雷殛，激动地道：“你骗我，求求你告诉我，你刚刚是和我开玩笑的，BB是我的！我是BB的爸爸啊！”

“程煌志，对不起啊！我之前一直说谎骗你，但是我现在说的是事实。”

柳艳感到程煌志掐住她肩膀的双手越来越用力，他一脸怒容狠狠瞪着自己，她从来没有看到他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她有点害怕，她背弃了程煌志的信任，已有心理准备会被他暴打一顿。

未几她感到肩膀的压力渐减，程煌志松开了手，他的表情由暴怒变成了绝望与失落，他轻蔑地瞥了自己一眼，便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柳艳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她掩着脸痛哭，她知道程煌志很恨自己，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

程煌志恍然若失地离开，他想起之前还取笑姚智风情令智昏去迷恋那位叫冰冰的北方姑娘，去相信她们那些公式的谎话，其实与他又有什么分别。

身在局中的人往往觉得自己是例外、是与众不同的，程煌志亦相信柳艳与其他北方姑娘不同，可是到头来程煌志还是得到一个相近的结局。

程煌志问自己恨柳艳吗？

答案是恨的，爱有多深，同样恨亦有多深。

或者他们是彼此活在不同世界的人，他们的背景并不相近，程煌志没有她那种伤痛经历，所以程煌志难以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她没有爱过程煌志吗？不，她应该有爱过程煌志的，但程煌志们的爱不足以让她改变、让她放下。

程煌志的思绪很紊乱，情绪很低落，每当他遇到这种情况，他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漫无目的在街上跑步，出了一身汗、弄得肌肉疲惫，便坐在公园歇息，对上两次他还在这里遇上了布正丽，不知这时程煌志会不会再碰到她？

今天程煌志很想见到她，不知道为什么想见她，只想把悲伤和她分享，仿佛只有向她倾诉，才可以减却内心的痛苦。

天从人愿，当想着她的时候，她真的出现在眼前。

布正丽瞧见程煌志时，她有点错愕，但玲珑剔透的她看见程煌志又在这里，相信她已经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

她把一罐啤酒递给程煌志，道：“什么都别说，喝酒。”

程煌志呷了一口啤酒后，把刚才与柳艳的事全都对布正丽说。

程煌志笑道：“和你说喔！布甸，这几天我也是想着BＢ，他出世后会什么时候会叫爸爸？我还想着我带他游水和踩单车，他会不会喜欢呢？给他学画画好喔？还是跆拳、弹琴好？他喜欢，就给他学，但是我又担心学太多，他会压力大，最重要是他开心？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他长大后进入社会，也是不开心多过开心啦！那不如等他小的时候，过得开心点啦！”

“程煌志…”

“当我做好心理准备，我决定了不读书，出来做事工作，就算怎么辛苦都要给他们有安乐日子，我连结婚戒指都买了啊！但是…为什么…要骗我，和我说BB不是我的啊！”

说到这里程煌志握着啤酒罐的手不禁用力，把啤酒罐捏成一团，弄得满手也是啤酒。

“程煌志，不是我想帮柳艳说好话，但是他最后还是对你坦诚了，如果他过多几年才和你说，到时对你的伤害会更加大。”

程煌志点头道：“我明白，但是我不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可以接受到他的过去，他的过去是悲剧，他也不想，但是我忍不到他对我不坦诚，我不可能再爱他，而且为了BB的幸福，他都应该去找BB的爸爸。”

布正丽默然无言，程煌志双手掩面，自嘲道：“布甸，你说得很对啊！我处理感情事真的是很幼稚，之前吕静宜是这样，现在柳艳又是，我以为我已经改变了、变得不一样了，其实我一直都没变过，还是那么失败，那么没用。”

布正丽道：“程煌志，你不要低头，不要捂住脸。”

程煌志没有理会布正丽，继续自顾自怜。

布正丽拉着程煌志的手，程煌志不满道：“干什么！我觉得自己很失败，给我颓废一下行不行？”

布正丽双手捧着程煌志的脸，然后在唇上亲了一下。

程煌志呆住了，她道：“程煌志，你怎么会失败呢？静宜离开是因为你放手，给他去追寻梦想；至于柳艳，他最后都因为不想再骗你，将真相和你说，其实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记不记得你曾经连命都不要救过他们，你曾经尽力爱过他们、保护过他们，但是有很多事情我们控制不到啊！”

布正丽的这番话让程煌志对这两段情有更深的体会，也许程煌志和她们有缘无份，或许他们在错的时候遇上，如果程煌志是在吕静宜寻梦后，才遇她遇上；又或者程煌志更早一点和柳艳在一起，也许他们的结局都会变得不一样。

＊＊＊

董老师从其他人口中得知柳艳与程煌志分手，而且还辍学，于是这天他相约柳艳到荃湾一间咖啡厅，打算问个明白。

自从他离开了吴林紫娣后，与柳艳已经有差不多两个月没见面，当她瞧到柳艳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

柳艳把一头长发剪断，蓄了个清新的短发，这不是让他震惊的原因，他惊讶的是柳艳那微隆的肚子，她怀孕了？

与程煌志分手后，柳艳想了一整晚。

翌日，她决定了把怀有孩子一事，向瑞秋夫妇坦白。

瑞秋夫妇闻言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一向听教乖巧的柳艳竟然背着他们，在求学时期怀孕。

瑞秋强忍怒气问道：“阿艳，ＢＢ是谁的？”

柳艳摇头道：“我不知道啊？”

瑞秋含怒掴了柳艳一巴掌，道：“你连谁搞大你都不知道，你和很多男人睡过啊？”

丈夫拉着瑞秋道：“瑞秋，冷静一点，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去解决啊！”

瑞秋道：“明天我陪你去打了。”

柳艳用手捂着刚才被瑞秋掌掴的脸颊，含泪摇头道：“不行，不可以啊！”

瑞秋怒道：“你连谁经手都不知道，生出来就是野种。当年诗诗想你有前途，几经辛苦才安排到你来湾区，现在…你居然…你知不知道你生他出来，你这辈子就这样完了啦！”

柳艳哽咽道：“阿姨，不可以啊…他是我的骨肉，流着我的血，无论多辛苦我都要生他出来，养大他。”

柳艳的倔强横蛮，让瑞秋很失望、很痛心，她道：“如果你不听我的话，不要再叫我做阿姨，也不要再留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