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不住的命
作者:慈灏 | 分类:现言 | 字数:32.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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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那个殉情的女孩
蔚煜的家在城区的南部,小文听说那儿是全市最穷的地方。但来到这里,竟让她很不可思议,这里有一排排整齐的二层小楼,街道整齐、清洁,根本不像是穷地方。这么大的村落,小文还真不知该如何找到蔚煜的家,幸好村口有一家很起眼的商店,小文觉得从这里一定能问到蔚煜的家,便走进去。店里坐了一位年龄大约三十八、九岁的中年妇人,她看上去很富态,穿着很华丽,但就是给人的感觉很土气。她看到小文进来,以为她是来买东西,便很热情地招呼小文说:“姑娘需要什么,我们这里都有。”
小文笑了笑说:“我不是来买东西,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中年妇女顿时阴下脸来,不耐烦地说:“看着你也不像是本村人,打听谁?”
“我想打听蔚煜家在什么地方?”小文说。
说到蔚煜,中年妇女的脸色已变成鄙夷,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以为是谁呢?怎么是那位骚狐狸,死了还真活该,俺不知道。”说完再也不理会小文。
小文听了她的话,甚是气愤,没好气地说:“人已经死了,又何苦呢?还是留点口德吧。”说完气乎乎地走了出去。刚好一位四十五六岁的妇女来买东西,店里的女人也无暇来理会小文,就跟这位买东西的妇女看着小文嘀咕了几句。小文虽然没听到,但从她们的看,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话,便走到一边去了。小文这一碰钉子觉得很是难堪,更不知道该如何打听蔚煜的下落。小文正愁着,忽然看到刚才买东西的妇人朝她走过来。她很和霭地问小文说:“闺女,你找蔚煜?”小文看到她很友善,顿时舒展愁眉说:“是啊,大婶,我们以前是朋友。”
大婶叹了一口气说:“这妮子也恁傻,非要走这条路干吗?多好的闺女啊!”
听了大婶的话,小文也甚是心酸。说:“大婶,您跟蔚煜很熟吗?”
“是啊,这孩子命苦!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生在穷家庭,心气却很高。她虽然做的事不光彩,但也为村里做了不少善事,只要谁向她求助,快着呢。可她这一去,村里许多人都把所有的好都给忘了。就不想想,谁给降低了承包费,谁又操心给修得路?这人啊,做事也千万不能太绝了。刚才那个娘们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蔚煜的嫂子也开着商店,生意挺火,她眼热着呢。你到前面路口,向东拐,门朝南的那个商店,就是蔚煜嫂子家。很好找,我就不带你过去了。”
小文看到她说得如此详尽,很是感动地说:“谢谢您,大婶。”
“没什么,乡里乡亲的,问个路很正常。”大婶说完对小文笑了笑,就走了。
小文朝大婶指的方向走去。拐过路口,真有一处朝南的商店。小文便走进去,一位大嫂正忧伤地坐着,脸色有些憔悴。她年龄大约三十二、三岁,看上去挺精明。小文问大嫂说:“你好,你是蔚煜家嫂子吗?”
大嫂奇怪地看着小文说:“你是谁?怎么认识他姑?”
“你真是嫂子啊!我和蔚煜是中学时好朋友,后来虽然我们很少联系,但一直彼此挂念着。前段时间,我在泰城碰到她,那时的她还活生生的,真没想到就几个月,她就不在了。”小文说着,眼圈已经发红了。
嫂子也跟着垂泪说:“唉,他姑真傻!何必呢?我们从来没有嫌弃过她,为何非要走这条路!真让人伤心啊!”嫂子说着已泣不成声了。
小文也流着泪说:“我也觉得蔚煜真不该走这一步,真为她难过。”
嫂子看到小文如此伤感,忙安慰她说:“唉,也许就是他姑的命吧。真不好意思,你来这么长时间,光顾着说话,也没招待你,你先坐下,我给你沏茶去。”
小文微微笑了笑说:“嫂子你不用忙活,我想去看看蔚煜,好吗?”
嫂子稍犹豫了一会说:“好吧,我带你去。”说完锁上门,带着小文去看蔚煜。
走在路上,小文和嫂子边走边谈。嫂子告诉小文说,是蔚煜成全了她这个家。以前蔚煜家很穷,她的哥哥连媳妇也说不上,本来父母要让蔚煜给他哥哥换亲,但蔚煜死活也不同意,便逃到城里。后来她认识了那个当官的人,于是他们家就有了变化。那个人对她姑很好,总会是有求必应。而蔚煜也是一位很热心的人,心肠好,总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别人。
可是她这一去,很多人竟会落井下石,变着花样来编排他姑。怎么就不想想当初求人的时候,是多么一副低三下四的丑脸。人家现在落难了,你不同情也罢,何必要这样损人呢?真是太可恶了。当然也有好人,实心实意地帮着我们料理后事,陪着流泪。
他姑也真是好人,我也是本地人,几年前丧夫,留下一女孩。为了维持生计,我便把田里的菜拿到城里卖。当时她姑经常买我的菜,我们挺投脾气。每次看到我的孩子,她都会给孩子买点零食、玩具之类的东西。后来她了解到我的情况后,说家里有一位哥哥至今还没有结婚,人品不坏,就是家里穷耽误了,问我愿不愿意给她做嫂子。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感觉她哥是一位老实、忠厚的人,我们就结婚。结婚后,是他姑给出的钱,让我经营起这家小卖部。后来她又通过那个人,给她哥在市里找了一份工作,这样我们日子就越过越好,在村里也挺起腰。我们的关系也一直很好。
这几年也看惯了,村里的事也知道一些,那么多的孩子,十六七岁掇学后,就到城里,干些那些事。到结婚的年龄,不但能帮助家里解困境,而且还可以给自己挣些嫁妆钱,结婚后照样过好日子,更有甚者会继续干那些事,但很少听说因为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就被婆家休或是怎么着。相反那些做媳妇的说话还挺大气,真是有钱就有一切啊。偏偏他姑却想不开,非要走这条路,你说她能安安稳稳地嫁个人,我们一家人多么幸福啊!她成全了这个家,可是我们给她什么呢?死后连祖坟也进不了,只能自己孤零零地躺在这里。还真怕你看到后会为她难过,所以你说来看她,心里就有些犹豫。
她们边说着,不知不觉中就来到蔚煜的坟前。小文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扣着蔚煜嫂子的话,心里感慨万千。很远处,她们就看到那里木讷讷地跪着一个人。近了,小文才看清,他大约四十七八岁左右,神色甚是沮丧,头发花白,一脸的胡子好像刚生出来的杂草,可能已很长时间没有刮。他穿着看上去应该很上档次,只是很是拖沓,让人看着甚是落魄。
蔚煜的嫂子看着他甚是奇怪地说:“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来这里?”
小文奇怪地说:“他是谁?”
蔚煜嫂子说:“就是那个与她姑相好的官,以前他经常来我们家。”
小文唉了一声,她们边说着边已到了坟边,而那个人根本感觉不到别人的存在。不管小文和蔚煜的嫂子多接近他,他只是木讷讷地跪着。蔚煜的嫂子看到他,显得很平静,温和地说:“你来了?”
那人猛不丁地听到有人跟他说话,竟神经质般地站起来,看到是蔚煜的嫂子,又软弱地力地跪下,抱着头痛苦地说:“我当时是犯了哪门子神经,怎么可以让她陪着我呢?该死得是我,不是她啊,我真做孽啊!”
蔚煜的嫂子看他如此痛苦,安慰他说:“事情已然已发生,已经无法挽回,还是向前看吧。”
“可是这是我一生的罪孽啊!是我这又罪恶的手扼杀了一切。这后半生的悔恨,我能放得下什么呢?”那人说着已泣不成声。
“那以后你怎么办?”蔚煜的嫂子问他说。
“我只有几天的保外就医的时间,如果幸运,可能会少坐几年牢。也许会把后半生的光阴交给监狱。但不管怎么样,我的这一生是完了,彻底地完了!”他说完,正朝着蔚煜的坟使劲地磕了几个响头,仍然木讷讷地站起来,向前走去。
小文和蔚煜的嫂子一直用目光看着他离去。只到他走得很远了,小文才叹了口气说:“唉!就这下场真让人恨也不是,怜也不是,只可怜蔚煜……”
小文向四周看了看,此时正值春夏交接之季。满山遍野的花儿正开得灿烂。她便到处采了一些花,放到蔚煜的坟前,站在那里,在心里默默地说:“蔚煜,我来看你了。你孤独吗?现在还有野花、绿草陪你,可是到冬天怎么办?你会冷吗?你也知道你这个朋友穷得两袖清清,真没有钱为你买一束鲜花,只能采一些,代表我的心意吧。真不知你为什么非要走这条路,多么怀念我们相处的时光,虽然我们伤心过,矛盾过,但我们却有着纯真、真诚的友情。在我痛苦的时候,你曾经那么用心地陪着我,而你睡在这里,我却只能来看看你。”小文想着已泪流满面。
蔚煜的嫂子也一直没有说话,但小文相信,她的心里也会难以平静。两个人站了许久,才默默地离开。不知不觉中已走出很远,小文又回头看看,那新堆的坟子,周围正长着许多草。而只有它们陪着蔚煜,“这就是蔚煜的归宿?她是多么年青啊!”,小文想着心里有无尽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