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科的答题卡在晚自习之前就被人送了过来，所以老章才开始讲解这张数学试卷。

老章的速度很快，两节晚自习不到就讲完了一整张，剩余的时间，他便留给同学们自己安排，而他自己，则溜去办公室和小张他们说说笑笑去了。

李清杭盯着自己的错题好久，最终长叹一口气：她放弃了。

就算现在想得再明白，到了考场也还是不会写。

无所事事的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东张西望，而她视线的第一个焦点，自然就是坐在后面的孟笙。

只见她垂眸看着答题卷，眉头紧锁，手指尖习惯性地抠弄着嘴唇上方的肉。李清杭一挑眉，玩笑道：“大孟，你干嘛呢？拔胡子呀？”

“……”孟笙抬头白了她眼，本准备不再理她，忽然想起什么，又凑上去问道：“李清杭，你数学有错的吗？”

李清杭下巴一扬，嘴角微微向两边一扯，说道：“你觉得我要是数学考满分，我至于考全班第十吗？”

虽然孟笙搞不懂为什么她自嘲的话听起来也这么欠扁，但是她有更重要的事情。于是只默默嫌弃了她一秒钟，就拿起自己的试卷：“那你帮我看看，我哪里错了？”

李清杭接过试卷，不解而又疑惑道：“怎么了？”

孟笙将两只手握拳缩到胸口，手腕抵在桌沿，看了眼试卷又看向李清杭：“我没错。”

以防她听不懂，孟笙特意解释道：“我的答案和老章说的一模一样。”

“那你数学多少分？”

“一百三十五。”

“哇——”李清杭小小震惊一番，“那还扣了挺多分的。”

“对啊！”孟笙的眉头几乎拧到一起，语气也有些焦急，“我当时看到我的数学成绩，我还觉得奇怪，因为我还检查了一遍，不可能有错的。”

“刚刚老章说的时候，我还特意很仔细的听了，就是担心是不是我哪里糊涂算错了，”说得太多喉咙有些干，孟笙咽了口口水才继续说道，“但我好像真的没有哪里错了。”

“嘶——”听着李清杭也觉得奇怪，毕竟数学不比其他科目，改错的可能性并不大，她想了一会猜测道：“会不会是你选择题涂错了？”

“……”孟笙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并没有关于填图选择题的记忆，“不知道。”

闻言，李清杭也没说话，将孟笙的答题卷正反两面都仔细看了眼，忽地看到什么，眼睛一亮：“诶，大孟，你说我们是不是傻？”

“啊？”孟笙没搞懂。

“你看！”她将试卷翻到正面，食指往卷子上一指，“你的选择题答案！”

“啊！”

两人都忘记了选择题本来就是涂在答题卷上的！

孟笙恍然大悟，赶紧拿起答题卷和试卷仔细对照了一番，虽然已经知道自己的分数，但她的手还是有些颤抖。

终于，在看完最后一个选择题之后，她的手不再颤抖：“清杭哥，我没涂错！”

两人对视。

沉默了不到一秒，李清杭一拍桌子，义愤填膺状：“走！我陪你去找老章！”

话音刚落，只听见前门“哐当——”一声，众人抬头看去，就见两个身影消失在门外。

前排众人正要推举一位上前将门掩上，那两个身影去而又返，其中一个长臂一捞就将门关上的是孟笙，而站在旁边眯眯眼满脸坏笑的就是李清杭。

本来疑惑惊讶的众人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她俩，那就很正常了！

这个班里，咋咋呼呼一惊一乍的当属这两人！

老章正坐在小张的椅子上，左腿架到右腿上，左脚还不断晃动，与此同时，还和地理老师一边说一边笑。

一见到探头探脑走进来的两人，立马收了动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有事啊？”

李清杭见状，一把将孟笙推上前去。

“嗯！”勉强站定的孟笙也不敢当着老章的面和李清杭这狗计较，点点头接着说道，“老师，我的数学试卷好像改错了，我应该是全对的。”

闻言，老章双眼一亮，手掌重重地拍在腿上：“这就对了！”

“啊？”

怎么老章的行为也这么迷惑了？

难不成是受了英语老师影响？

老章异常兴奋，继续说道：“我就一直等着你和我说你成绩改错了！”

“呃……啊？”孟笙越来越迷糊了。

“我当时就想，这张试卷这么简单，你怎么可能就考这么点分！”

到这里，孟笙总算听懂老章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是觉得愧对于老章对她的信任，还是受不了高冷的老章突然的热情，总之孟笙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什么。

但老章的兴奋显然是发自内心的，并没有被孟笙的怔愣打扰到一丝一毫：“快！把你试卷拿给我看看！”

孟笙：“……”

回头看了眼偷笑的李清杭，只见她也空着双手。

“呃……”孟笙觉得很不好意思，“老师，我忘记拿试卷了。”

“那快去拿！”老章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电脑，“正好我用电脑把你的试卷调出来！”

“好！”

两人终于也被老章的热情吸引，三步两步就走出办公室。

开门时正好迎面一阵四月的春风，孟笙突然被温暖到。

两人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去，只见老章急匆匆跟了出来：“我和你们一起去教室。”

孟笙的答题卷就放在桌上，拿过试卷以后，孟笙便又跟着老章进了办公室，李清杭因为好奇，即便懒得再跑路但还是跟了过去。

“好，我来看看哪里给你扣分了。”说着，老章就找到孟笙的试卷，从选择题开始，一题一题往后看，“这都没有扣分啊，到底是哪里扣分了？”

“他不会加错分了吧？”

“应该不至于啊？”

就在他无休无止的碎碎念中，老章终于找到了扣分的地方，然后发出来找到宝藏一般的声音：“找到了！在这里！”

两人应声而动，一左一右从老章肩膀两侧探出脑袋。

扣分的是最后两道大题，第一题扣了七分，第二题扣了八分。

老章眉头一皱：“他这个等于是这两道题目的第二个小问都没给你分数。”

“不应该啊！”他扫了眼孟笙的答案，都是正确的，“就算你没过程，答案分都有两分，也不至于全扣啊！”

孟笙和李清杭微微抬起上身，互相看了一眼，李清杭无奈地撇撇嘴，而后两人又继续看向电脑屏幕。

“我来看看你的过程，”屏幕随着鼠标灵活地上下翻动，空气沉默了好一会，终于老章一拍定案，“改错了！”

“你这两题应该是满分！你这个答案写的比标准答案还标准，根本挑不出毛病，怎么可能分数全扣！”

“对吧！”李清杭最会使的就是马后炮和跟节奏，于是此时尽管她没看过孟笙的试卷，但还是附和道，“我就觉得不应该扣分，肯定是那个老师改错了！”

“这搞得好！一下扣了……我看，”老章算了算分数，道，“扣了十五分！”

他继续打抱不平道，“这一题哪个学校的老师改的啊！改错这么多！也不找人复查一下！这就是在开玩笑！”

“……”李清杭从里管不住嘴，下意识补了一句，“可能是英语老师改的吧！”

嗯……她发誓她绝对不是因为英语老师那个低级的错误才想到这个梗的！

“呃……”老章顿了片刻，才说道，“那应该不会，肯定是数学老师改的。”

正说着，小张走了过来，看样子应该是在别的班的晚自习结束了过来，见三人聚在一起，好奇着问道：“怎么了这是？”

老章答道：“试卷改错了！多扣了十五分！”

“谁啊？”小张扫了眼站在这里的两人，问道，“谁改错了。”

“我！”孟笙小小地举了个手，“数学改错了。”

于是讨伐大会从三个人变成了四个人。

最后，小张看着孟笙，有些抱歉地说道：“分数应该改不回来了，但我这里帮你改了！”

“嗯！”孟笙点点头。

小张继续宽慰道：“你放心，高考肯定不会出现这种错误的，回去安心学习吧！”

十五分，足够一个人从二本跨到一本，也足够一个人从普通一本跨到985、211。可对于孟笙来说，它不仅仅只是这么单纯的意思。

有了这十五分，她就依然是年纪前三十，她就大可不必在中午被孟妈那样责骂，她就可以走出去，笑着对孟妈说：“妈妈，我这次考得很好，而且我数学考了满分，联考里除了我就没有满分了诶！”

可……

就是改错了啊。

但这一刻，孟笙突然明白一个道理：之于你一个无伤大雅的小错，之于别人，可能是一场堪比暴风雪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