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对于萧九来说。

很多年后，当回忆起来，他这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刻，这个夜晚就是其中之一，但他这次的收获却是非常大的。

萧九昏迷了十多天，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扬州准备过新年了。

萧九醒过来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第五如云，虽然也有他的精神还没有恢复的原因，但第五如云确实改变了不少，他的一头长发紧绑在头后，穿着一套脏兮兮的蓑衣，原本的翩翩公子变成了一个江湖浪人。

“要从什么时候说起呢？应该是十几天前吧。不过我有样东西得先给你。”第五如云抓了抓杂草一样的头发，把头上满是泥土的斗笠取了下来，放在萧九的床边。

“这是赫连乌昭给你的斗笠，你落在了竹海楼外的湖边，我就去帮你取回来了。”第五如云嘿嘿笑道。

“你好好休息，我还是和你说一说，我来之前的事儿吧。”

第五如云自打身体恢复了之后，就更加活跃了起来。

自从第五害带着他去看过百官之冢以后，那些奇怪的骷髅和荒草总是出现在他的梦里，有时还会出现一个穿着古老服饰的男人。

这个男人出现的时候，总是露出一种被千万人簇拥的感觉。

明明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腐朽的规则，但感觉他却那么超然。

明明他总是被人围在中央，但他看上去总是那么自由随性。

明明他每个眼神每个笑容都是儒雅和柔和，但却散发着难以形容的霸气。

这个人站在无数的骷髅上，可他却充满大爱大善的光辉。这个人不知是从第五如云读到的那一本书上走出来的人。

第五如云很像去研究这个人到底是何许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既不是皇帝，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掌握着很多个国家。

可惜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探究这个人，因为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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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八

第五如云醒来的时候，天空还带着黑暗，他和他父亲年轻时候一样，心情好点时候，总是起来的比报鸣的鸡还早。

这会儿整个军营都是一片安静，他整理好了被子，穿上了崭新的衣袍，洗了面。

他不怕冷，从小就不怕，一个小时候没有母亲抱的孩子是不可能怕冷的，冷水浸湿的脸被冬风刺的很痛，但这不会作为第五如云的烦恼。

有时候疼痛和寒冷反而是一种药剂，能让他时刻清醒，这句话就连他父亲都是极其同意的，毕竟谁都有不愿回想又很难忘的艰苦岁月。

“我要怎样去现成自己的力量，又要怎么帮父亲母亲大人去掉那一份尴尬了。”第五如云叹了口气。

“古有战国魏公子礼贤下士，公子何不循其旧迹，收编一股掌握在自己手里的队伍？”一个沙哑的声音传到了他耳朵里。

“夫屠，你居然随时在我身边，真是难为你了。”

“我在屋顶，公子受伤的时候绝不能放松警惕，我已经感觉到有不少人对您有敌意。”说完夫屠已经纵越下，在窗口一折身子，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跳进了屋内。

第五如云从没见过这种轻功，不由一听他居然在保护自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倒也用不着你来担心，我父亲母亲大人都在呢。”

“可这洛阳有不少高手，老爷夫人年纪也大了。。。。”夫屠根本不知道第五如云的世家如何，所以他没有理解自己的公子在笑什么。

“你从前虽不再中原，但应该听说过武道榜吧？”第五如云一脸自负地说道。

“听说过，好像是中原江湖上名人的排名。”

“我父亲便是榜上之人，而且我母亲修为不在父亲之下。”第五如云笑道。

夫屠好像想起了什么，脸色忽然变得暗淡下来。他的脸上并没有出现第五如云预想的惊讶。

充满了一会儿，夫屠叹了口气，艰难的说道“公子，忠言逆耳，但我不得不言。”

“额，你说便是。”第五如云好像有些惊讶。

“我本不愿提起往事，不过也算是半个过来人，父母的成就永远只是父母的，特别是江湖路上，若要成就自己的事业，可以依靠父母家室，却不能将之作为最可靠的护盾。”

第五如云若有所思，他本就是极有天赋的人，第五害带他看过百官冢之后，他便悟出了自己要走的路，如今夫屠的话他当然能听得进去。

“老哥，我刚遇见你时，你并不是这样的人。”第五如云没有回答，反而说了句不一样的话，但他的这一句老哥哥的称谓，比之任何的言语都更有说服力。

夫屠眼睛一亮，看向第五如云的眼神顿时亮了，“公子，我初遇你时，你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呀！”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好！夫屠，走走走，其他事我们往后再论，我请你去喝一顿！”

“好，等等，咱们这么一到早就喝酒吗？”夫屠虽有些疑惑，却也不停跟着第五如云往外走。

主仆二人结果几句话的交流，已经把不算熟悉的关系改观了许多。

当夫屠不顾上下关系，用很巧妙的方式说出第五如云的弱点时，他便已经表现了自己的绝对忠诚。

而第五如云聪明的地方在于他并没有给予赞同或者反对，而是直接以老哥哥称呼夫屠，等于把他放在了和自己同一阶级位置上。

他这一句老哥可是喊到了夫屠的心坎里，但夫屠却不能认这个“弟弟”。他们的关系是从主仆开始的，便要一直以主仆结束。

第五如云的一声老哥，他认了，但他的一声公子，第五如云也并没有再推脱。

两人仅仅几句话之间，已经把关联升华了。

第五如云刚刚带着夫屠离开，魏百霸居然也从屋顶上跳了下来，他神秘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公子成长的速度简直叹为观止，看来第五世家的下一个时代，将会迎来更加辉煌的未来。”

魏百霸竟和夫屠一直待在一起，而且还能让夫屠无从察觉，可见其修为和轻功之强。

第五如云带着夫屠出了城，直接来到了洛阳城里最繁华的酒楼“观止楼”。

观止楼乃是北方第一大商旅世家朱家双雄的产业，是洛阳数一数二的大酒楼，高达四层。每日盛况堪比长安西市。

此时在观止楼的人大多是来吃早饭的，有城里各种商人和店家，和远方来此办事游乐的异乡人。

这里价格算是公道，即有让人一掷千金的好酒好菜，也有只需几个小钱就能吃饱肚子的粗食。

所以也算的上热闹，只是某些苦工粗人大多也吃不起这里的饭菜，而至于地痞流氓更是不敢进来。

这观止楼的老板与朝廷不少大员都有关系，所以就容不得出现地头蛇恶霸进自己店里捣乱，所以楼内有不少好手每日看守。

第五如云从容潇洒，满脸喜色，夫屠冷峻的脸上也难得露出高兴的笑容。两人虽气质有别，但一前一后，看起来倒是珠联璧合。

可是这世上总会有扫人兴的人，喜欢在别人高兴的时候出来扫兴。

二人刚刚踏入观止楼门口，一个宽衣大袖的男人也刚好要进去。

那人大袖一挥，未等和第五如云交涉，便直接一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人身材瘦弱，脸色苍白，倒是有一丝俊俏，但模样太过羸弱，倒像是魏晋时代的服丹者，他转过头来一见第五如云，发觉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后，便阴沉地说道“你急急忙忙和爷爷我抢什么门？急着上楼去看令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