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总是有最朴实的愿望，希望有好的生活环境，希望自己的身体健康，希望今年能够多挣一些钱等等。

肖屠夫也不知道周潇是什么身份，但是在他们的眼里能够下来调查环境的，肯定是上面的人，他也告诉了自己的愿望，希望村里环境好一点。

周潇此时也不能够给肖屠夫准确的答复，只是说道：“这件事我会向上面反映。”

得到周潇的答复，肖屠夫有些失落。

不少跟随肖屠夫来的村民也说道：

“现在村里这么多癌症，肯定是环境污染的问题。”

“可不是么，以前咱们村可是有不少长寿的老人，现在很多四五十岁就癌症了。”

莫璃估摸着肯定也是地下水和空气被污染了，这才诱发了村民们的群体性癌症，她天真地问道：“为什么大家不想办法搬走啊。”

村民们七嘴八舌说道：“搬到哪里去啊？城里的房价那么贵……”

“要是我能够搬走，早就搬走了。”

现在的年轻人，谁愿意留在村里？

能搬走的，有能力在城里买房的早就搬走了，留下来的都是老弱病残，是那些依靠土地为生挣辛苦钱的。

周潇见莫璃等人的注意力在环保上去了，又把话题拉了回来，说道：“该取样的取样，速度快一点。”

“哦！好……”

看到村里的这个环境，大家心里肯定不好受。

在城里，除非家里安装了净水器，不然都不喝自来水改喝桶装水了。

但是在离城区不远的乡下，不少人还无意识地喝地下水。

这几年的地下水和几十年前可不一样，现在工厂那么多，地下水早污染了。

周潇忽然想到：“张胜，你和肖队长一起去他家里取一点饮水。”

“好嘞！”张胜从兜里摸出一支烟，递给肖队长说道：“肖队长，麻烦你了。”

“哎呀说这些！”

张胜除了负责取样以外，也负责实验过程的录像和牌照，这些素材都是实验过程中的重要资料。

来到了肖队长的家中，肖队长热情的招呼张胜进屋。

肖队长的媳妇更是拿出了瓜果和香烟要招待张胜，被张胜婉言谢绝了。

这里，张胜看到了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肖队长父亲。

老人孤零零的坐在凳子上，穿着厚厚的棉袄，他的脚下还有一个火盆。

张胜热情地打着招呼：“叔叔下午好啊！”

老人勉强打起精神看了一下张胜，笑了一下，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张胜关心地问道：“叔叔的精神看着不是很好啊。”

肖队长则是习惯了，小声说道：“你说我爸啊？他也是癌症，直肠癌，已经转移到肺部和脑部了。上周才去江城人民医院看过，医生说他这么大年纪，做手术没有任何意义，化疗除了让老人痛苦以外也没有用，接回家吧，有多久算多久。”

癌症，癌症，又是癌症。

癌症两个字在村子人的口中说出来就像是普通感冒一样简单、习以为常。

如果老人只是肺癌，后续可以手术后通过共生蛋白治疗。

如果老人只是直肠癌，手术后依旧有不错的存活期限。

可是老人既有肺癌又有直肠癌，而且癌细胞又转移到了脑部，造成了老人的偏瘫不能够说话，那么老人只有等待死亡。

作为儿女，能够做的也只是让老人在最后的日子里开心一点，如意一点。

张胜看到这里，心里憋得慌，非常难受。

张胜是学医的，知道像老人这种情况，如果有条件可以去米国做靶向治疗，能够延长生存期。

但是普通的夏国百姓，很多人飞机都没有坐过，哪儿有什么条件出国治疗。

米国昂贵的医药费连夏国的中产都负担不起，更别说普通人了。

张胜心里很不舒服，他也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取样完成。

实验人员取样了生活垃圾、沟渠水样、白龙河水样、地下水样以及土壤。

最后向村民道谢后准备离开。

周潇忽然提到，“想不想去对面的工厂看看。”

周潇指着工厂外的排污口，说道：“我们在这边取样，污水已经被河水稀释，反正都要去工业区，这里有现成的工厂不如去看看。”

“真的？”莫璃从进村子以来一直不开心。

她从小在蜜罐里长大，研究生毕业后在医院实习了一段时间就进入了起源科技的实验室。

她所认为的生活都是美好，也认为喝上纯净的水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进入村子以后，她才发现，再好的地方也会有遗忘的角落，夏国依旧是发展中国家，这几年大家的生活水平有明显的进步，就算是肖队长所在的村子，大家也不愁吃喝，甚至有不少人家都买了小汽车，但是要想获得更美好的生活，大家还得更加努力才行。

莫璃认为自己的力量很小，做不了什么伟大的事，但是搞清楚村子对面的几处工厂是做什么的，为执法部门提供证据，为村里的人创造较好的生态环境还是能够办到。

虽然是在河对面，但是两岸不通公路，周潇驱车绕了十多公里才到对面。

对面也是村落，但是经济条件要比肖屠夫那里还一点，几乎家家户户都通了水泥路，可能是这里有不少工厂的原因。

下午三点，周潇等人找了个空地停了下来，找人打听工厂的情况。

“你问前面的工厂是做什么的啊？做皮鞋的啊！这附近都是皮鞋厂。”

皮鞋厂。

技术含量较低，收益较高的产业，但是也是高污染产业。

工厂成本十多块二十块的皮鞋，打上品牌的标志拿到外面一卖，都是大几十块甚至上百块。

别小看这些小作坊一样的工厂，背后的老板家产少说也有大几百万，个个开宝马和路虎。

周潇等人在附近溜达着，看看是否有机会到河边排污管那边去。

“东西准备好没有？”周潇问道。

“当然！”徐阳手里拿着几个塑料瓶。

为了不那么显眼，矿泉水的塑料瓶要比实验室的试剂瓶好一些。

周潇说道：“看到前面那个田埂没，走下去就能够到河边，我、张胜、徐阳下去，张胜用手机拍视频。莫璃你在车上，陈浩，你开车。”

“我要去！”莫璃坚持说道：“按照分工，污水这一块由我负责，徐阳我换你。”

周潇知道莫璃心里有情绪，便说道：“那徐阳在车上等我们。”

众人靠近河边的时候，就被刺鼻的味道呛地难受。

莫璃用塑料瓶灌了几瓶水，将翻滚的那些黄白色泡沫也装了进去。

这个味道周潇很熟悉。

周潇是学生物的，其中有一门课程就设计环境生物，讲的就是污水的BOD值（生物需氧量）和COD值（化学需氧量），这两项是污水的重要生化指标，有一次在户外做实验的周潇就闻到了这个味道。

这是有机类污染物（含酚类物质）、硫化物质混合的味道。

“好了，咱们走吧，再取几处。”莫璃小声说道。

“你们是干嘛的！”大声的呵斥吓了众人一跳。

两个壮汉挡住了周潇等人的去路。

“干嘛的干嘛的！”

莫璃赶紧将手里瓶子放进包里。

这两人不是从上面下来，而是从工厂后门出来的，所以张胜他们没有发现。

这几年，江城的环保还是比较严，为了避免麻烦，这些工厂一般都不会在夜里排污，除非订单比较多，就像今天。

白天排污的时候，都会有人在盯梢，周潇等人被盯上了。

大白天的，周潇心里可不杵。

周潇说道：“我们过来看看，踏青。”

“那个女的背包里面的是什么！拿出来看看。”

张胜说道：“这位哥，你这样行可不行，你又不是JC，凭什么啊！得讲道理啊。”

“让你拿你就拿，哪儿那么多废话！劳资不懂文化，你别和我讲道理”

汉字手上全是纹身，这类人一般都是村子里的混子，或许还在局子里蹲过几年，他们拿钱办事只听老板的，讲不通道理。

周潇点点头说道：“莫璃，把瓶子拿出来吧。”

“可是！”莫璃心里不情愿啊！瓶子里的都是数据，不仅会完善消化菌的实验，也会想相关部门举证把这里的工厂给取缔了，还对面村子一个干净的环境。

莫璃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不交瓶子人都走不掉。

莫璃把塑料瓶拿了出来，壮汉一把就抢了过去。

嘴里还骂骂咧咧说道：“你们是哪路不要脸的野记者，特么的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还敢在河里取样，不要命啦！”

周潇气定神闲，摊手说道：“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走什么走！你这还在拿手机摄像！”汉子骂道：“搜身，搜身，看看还有没有东西，这些记者贼得很。”

现场的情况很不妙，不仅是周潇这里被围住了，不远处汽车也被围住了。

而且围住汽车的是基本都是厂里的工人，这些工人大部分可能也是村里的村民。

偶尔有路过的村民看了一眼就走开了，对这件事见怪不怪了。

这就是产业链，也是非常棘手的问题。

这些小作坊式的工厂的确严重污染了环境，但是不可否认，他给村里带来了收入，不少年轻人都在这里工作，或许还指望着这一点工资。

在环保和生活面前，鬼才在乎你河流干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