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毒疯狂摇晃着我的身子，我依旧有些茫茫然，只听到五毒在我耳边喊着：“你想什么呢？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死一个NPC没什么的，你不是一直嫌他烦吗？他之前是怎么对你的！我们现在只需要胜利，胜利了方舟不会有事，他就永远消失了。”

也许是“永远消失”四个字突然刺痛了我，让我突然回过神来，看了五毒一样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丢出了迷香丸将葛思贤的视野遮盖，随后立刻使用散射，四只箭矢分别击中骰子不同的点，骰子在空中不断翻滚时我看准了时机使用狙击，最终骰子停在了“四”上。

“你干什么？”这回连王宇都惊讶了，毕竟我们此时只需要转到“一”就能赢，一步之遥，而我刚才明显是利用劲道控制骰子故意掷出了四点。我没有回复他们，没有回复任何人，此时我心中只想找葛思贤问个明白，她到底和鬼白说了什么。所以我立刻迈开步伐，先往前走一格，再后退三格，站在了一个画着圆圈的格子上，若是我记得没错，这个圆圈意味着传送。

在选项跳出时，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选择了葛思贤他们身后那个格子，也正是圆圈。从我们脚下亮起一个小型传送阵，带着我们几人的身形立刻出现在葛思贤与两只魔业鬼身后，葛思贤有些惊讶，我看着葛思贤，却半天说不出话来，仿佛那些回荡在脑海中的质问突然都变成了晦涩难懂的语言，说不出口。

“小幺，怎么了？”葛思贤歪着脑袋，脸上的表情充满疑惑和无辜，头上的骰子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候我们做决定，连一旁的两只魔业鬼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跟在葛思贤身后。

我看了看在监狱里盘着手一点儿不着急的看戏的鬼白，又看了看葛思贤，突然心中多出一丝悲凉，我不知道我要用什么身份来质问葛思贤，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质问的，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答应过鬼白什么身份，鬼白也从未许诺我什么身份，两个自由人，我凭什么来质问他。

葛思贤似乎从我脸上读懂了什么，轻笑着说：“小幺，有些事并不能强求的。”

不知道我心底里从哪里冒出来一股火气，反手直接将穷奇之矛投掷向那骰子，巨大的力道让骰子不断旋转，我并没有像鬼白一般控制这骰子上的数字，因为葛思贤只在我面前一格，无论最终的数字是多少，都不会影响结局。

葛思贤没有阻挡我的行为，只是带着两只魔业鬼静静的看着我的行动，当骰子指向“三”的时候，我愤然冲向葛思贤，却没想到魔业鬼直接挡在她面前，王宇吓了一跳，直接开了恶鬼咆哮，然而他此时没有盾牌，防御力差了一大截，还有很多需要盾牌才可以使用的技能都不能使用，在两只魔业鬼的拳头击中他的前一秒，他面前突然出现一道水盾。

水盾阻挡了魔业鬼的攻击后，王宇嘿嘿的笑着说：“虽然是半吊子，但好歹我也是证得了天道的夜叉！”这句话应该是我今天听过的最好的消息了，之前一直迟迟不见队中几人证道，还有些担心来着，没想到王宇居然偷偷藏了这么一手。

“什么时候的事儿，你都不告诉大家？害的我们瞎操心。”五毒笑骂了一句，暴虐立刻开始配合王宇进行防御，毕竟王宇本职依旧是夜叉，属于物理系职业，就算学了一手菩提子的盾挡技术，也确实像他说的一样是个半吊子。不得不说，暴虐这家伙看起来属于那种敏捷型的凿齿族人，没想到力量和防御都是不弱，看来一身的肌肉绝对是扎实可靠，再加上他原本属于野蛮部落出落的那股狠劲和干净利落的身手，更是让他战力翻翻。

王清秋则是直接拉开弓箭攻击最前方一只魔业鬼，他们对我做出的选择都没有说什么，也许是打心底里信任我，也许是他们各自心中也有想法，然而此时我并没有想这些有的没的，只是凭着心中那股怨气和怒气，疯狂的挥动着手中的双匕，发泄着这股力量。

与此同时，这股力量似乎开始凝成实质，变成真正的力量支援我的四肢百骸，我感觉到自己的出手变得更快，眼力变得更尖锐，力道的使用变得更为精准，所有之前鬼白教过我我却没有学会的，所有理解了却没能掌握的，甚至是连理解都没办法理解的，全部开始融汇贯通。五毒他们显然也发现了我的变化，更是尽力帮我排除所有干扰，最后变成了他们几人在对战一只魔业鬼，而我与一只魔业鬼单打独斗。

这只魔业鬼虽然战力不是那些业障士兵能比的，但面对进入特殊状态的我居然碰都碰不到，而且我虽然处于这种暴怒状态，却越是愤怒，越是冷静，头脑转的飞快，招招都在能打出弱点的部位攻击，走位和出招逼得这魔业鬼要么吃我攻击，要么往格子边缘靠。

一个格子不过是五码范围，没退几步它已经有些无路可退，也有些烦躁的愤怒起来。不过这些魔业鬼再厉害也不过是业界的下等生灵，没有多少灵智，愤怒让它的攻击更加没有章法，所有的技能都在乱扔，而且这些魔业鬼的技能更加适合团战。想来也能理解，这些魔业鬼本来就是作为团战武器使用的，此时就像是拿着轰炸机在打一个人，再强的覆盖面再大的范围也没什么用，有力没处使。

于是当这些片伤技能释放出来时，要么很好躲避，要么只能造成少量伤害，而另一只魔业鬼又被五毒他们拉的很远，双方互不干涉，结果反而是五毒那边的压力更大一些，我这边的魔业鬼活生生被我当成了小鬼揍。不过高达42级的魔业鬼对我的等级压制依旧非常严重，而且此时我也没有方舟帮忙，面对这防高血厚的精英怪物，就算是与之缠斗良久也只是打掉了他30%出头的血量，反观另一边，五毒已经彻底沦为了治疗，输出来源主要是王清秋和暴虐，这么些时间过去反而打下了60%的血量。

只是这么长时间，葛思贤一直站在后方，没有要帮任何一方的意思，只是冷眼旁观着。王宇有些急了：“葛思贤，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们赢了才能得到机关术的传承啊！就算你现在属于白方，失败也没有什么惩罚啊！”

葛思贤并没有回他的话，回复他的反而是魔业鬼的一个小爆发法术，一瞬间本来就捉襟见肘的治疗登时出现一个大空洞，五毒一行人手忙脚乱，王清秋咬了咬牙，拿出之前得到的召唤物品，召唤了一只山高头领出来作战。山膏出现的时候，暴虐还被吓了一跳，正打算冲向山膏，好在被王宇及时喊停并且解释了一番是召唤了一个山膏头领的幻象，暴虐虽然没有继续对它动手，但依旧眼神不断的飘过去，像是堤防着它。

有了山膏头领的加入，五毒他们又扳回一局，王宇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又一次质问葛思贤：“葛思贤，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只是王清秋突然冷笑了一声说：“狗改不了吃屎这句话，你听过吗？之前她是怎么对待小幺的，咱们整个班都知道。她当时知道我在玩游戏，说要拉我和你们一起组队我就觉得奇怪，也真是小幺脾气好，若是放做我，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和她和好的。原本我是打算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嘿，没想到啊，我这是成为了见证者吧，倒也省的葛思贤你出去在朋友之间乱说。”

王宇一头雾水，正打算问王清秋这是什么意思，却被魔业鬼用黑雾幻化而成的巨大铁锤一锤砸下，弯着腰硬扛着铁锤，脚下土地寸寸龟裂，登时吐出一口血，气血猛然掉了一大截。

“我劝你要打就好好打，不要废话。”自从王清秋说了那一番话后，葛思贤的表情就收起了关心和淡淡的愧疚，那副冷漠而带着嘲讽的表情，恰如那天她背着我去面试被录取后，回来面对着我的质问时的表情。

我还记得那句她当时随口扔下的话：“胜者为王。”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连连冷笑，然后哈哈大笑，最后一边躲避攻击一边捧腹大笑，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只是神情冷冷，语气冰冰：“还要问什么呢，王宇。你自己想想，为什么这些魔业鬼会保护她，为什么她也是玩家，被换出监狱后却属于白方，为什么她此时会袖手旁观，甚至为什么她之前要和我们争抢骰子，你好好想想。”

一句一句的质问，全部指向一个答案，我每说一个为什么，王宇的脸色就白上一分，直到说完最后五个字，王宇依旧有些不愿相信，或许他早都明白，只是不愿相信罢了。灰心丧气的王宇一个不留神又一次被巨大黑色雾锤击中，猛然飞出去好几码，整个人掉落到了格子外边，好在王清秋眼疾手快，一个后跳到他身边，迅速拉起他跑回格子，回到格子后两人的血量都已经不足20%。

大概是被打击严重，王宇回到格子后依旧精神不振，王清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王宇！你自己想想，此时最伤心的是谁！她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你要拉着大家一起死吗？”

王宇被这么一说，看了看我，看了看在战斗的五毒和王清秋，又看了看本应该与此时毫无瓜葛却因为他擅离职守而一人承担所有攻击的暴虐，最后眼神停在葛思贤身上。葛思贤叹了口气说：“没错，我已经是业界的人了。”

从本人口中得到答案，王宇还未暴走，就见一个极快的身影闪到葛思贤身后，随后两把匕首直接从葛思贤后心穿入，扎出前胸，葛思贤依旧满脸冷漠，我似乎还不解气，双手快速的飞舞，两只匕首不断的在葛思贤身上交换飞舞。那魔业鬼终于赶来，双手黑雾幻化成尖刺，高高抬起猛然戳向我的后背，但我的匕首比它更快一步再一次透过了葛思贤的身躯，随着魔业鬼的双手尖刺将我洞穿然后高高挑起，葛思贤的身形也终于是慢慢开始模糊。

“小幺，这样，我就不欠你的了。”随后，葛思贤脸上最后一丝愧疚也随着她的身躯消失殆尽。

我被魔业鬼挑在空中，两处被洞穿的地方传来持续的剧烈疼痛，在当时设定疼痛感时最高只有30%，大概就是为了这种情况的发生，若是发生在现实中，疼估计就能把人疼晕过去。然而此时我并没有感觉到身体上的疼痛，更多的是疼在心里，没有报仇过后的快感，没有发泄后的空虚，只是一种无助和不知所措，还有来自心底的阵痛将肉体上的痛苦全数掩盖，双眼空洞无神的看着蔚蓝的仿佛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没有注意到站在监狱中的鬼白终于不再如先前那般淡定，更没有注意到方舟几乎狂暴，在监狱中强行幻出真身横冲直撞。

五毒像发了疯一般冲向我，用金系法术凝聚出一把双刀，随后高高跃起猛然割在魔业鬼的双臂上，魔业鬼吃痛赫然收回双手，我没有了支撑迅速落向地面，却稳稳跌落在五毒怀中。

五毒看着怀中毫无生气的我，知道我已经没有再战斗的心情，而且高度集中精神爆发后的疲软一览无余，所以迅速将我放在远处，然后重新回到战局中。同时面临两只魔业鬼，他们四人压力更大了，王清秋一咬牙又召唤出一只山膏头领才勉强维持住局势。

后来的战斗我虽然坐在一旁，可是眼睛在看，心里却是黑的。不知道自己要想什么，要做什么，只是看着几位队友在前方奋斗，心中虽有愧疚，却一点儿力气都提不起来。随后我看到了知道我没事以后恢复人身的方舟，看到他那担心的眼神，于是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象征着安慰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最后才看到了站在旁边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鬼白，他扬着一抹招牌一般和煦的微笑，眼睛中精光熠熠，遥记得当时我第一次遇到他，他张口就叫我娘子时，也是这样一幅美好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