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姜有预感，会遇到她的小少年。

裹着羽绒服的少女像是一个绵软的雪球，配上弯弯眼眸，很是讨喜，但是，鹿知白没有从那双熟悉的眸子中看到一分笑意。

淡漠，薄凉，是很久之前的她眸中长存的情绪。

没有试探，单刀直入的话比之冬夜的风雪还要冷上三分。

鹿知白沉默许久，对她的问话有些无力感。

他并非不想回答，也并非因为之前她的纵容而得寸进尺得过且过，只是，有些事情，说出来之后，那些温情暖然，便会如同高楼大厦一夕之间轰然崩塌，不复长存。

他不敢赌……

之前她对他是何种态度，他最清晰不过，如果不是那样，他不会义无反顾疯狂的走到这一步了。

已经这一步了，没有回头路……

少女睫毛上落上飘下来的雪花，轻轻眨动，非但没有让它掉落反而因为接触到皮肤温度而迅速融化成一抹微凉。

仿佛泪珠。

鹿知白知道她不会哭，但是他宁愿她哭一场。

她的情感，她的珍惜，她的所有，都应该为了他而活跃，她的心脏要为他而跳动，她的眸色要随他而转动，她的……全部……他想要她的每一个呼吸都是为了他而战栗！

封姜在淡漠的倒数计时。

这是她给他的最后机会。

“十五……”

“十四……”

从一百倒数到一，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加上少女数的不快，只要是人得到这个机会，都会知道，这不过是个幌子，是她给的机会，当的纵容。

可惜，对面的人不解风情。

封姜闭了闭眼睛，睫毛颤抖了几下，随即，淡漠回笼，姣好形状的眼尾连战栗都带着一抹绮丽靡艳，最后三个数字，只要鹿知白点头，只要他愿意回答她的问题……哪怕不是最终答案，她依旧会放弃这种执着，重新当那个仿佛傻兮兮对于什么都漫不经心的封姜，他，依旧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那抹纯白，依旧是那个等她寻找的小少年……

“二……”

“一……”

依旧是沉默。

鹿知白摇头，还未说话，就见少女轻轻一笑，没由来的，他心脏跳了几下。

喉咙发痒，手心蓦然收紧。

他并没有等到怒火。

只是那淡笑的精致眉眼间，是说不出的薄凉淡漠，和曾对他出现过的……

不，不要……

那抹决然是如此熟悉，午夜梦回，他一遍遍陷入梦魇中无法走出，那个莅临神座的少女，只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便跳入三千界。

她没有魂魄，她不过是飞散成三千碎片，她没有未来，她也没有……他……

不，他好不容易找到她，把情感送回给他，他不要前功尽弃……

少女转身的决绝让鹿知白慌了神，被抓住衣角的少女淡然回眸：“有事儿？”

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鹿知白宁愿面对她的无理取闹和怒火。

沉默放开封姜衣角，鹿知白想说什么，却无言，他颓然气息让封姜莞尔，只不过，嘴角弧度消散不了眸中寒凉：“我现在，不要你了。”

我现在，不要你了……

轰的一声，仿佛星辰碎裂。

鹿知白嘴角咬出痕迹声音干哑仿佛泣血：“姜姜……”

漫天鹅毛大雪，这个冬夜，如此漫长，却又如此冰冷难熬。

如果知道会是如此，他宁愿不苏醒记忆，用鹿知白的身份陪着她，也会是一场盛世繁华，只是，他太贪心了，贪心到想要汲取她每时每刻的气息，贪心到想她记住的永远是一个他……

但是她不要他了……

手足无措，茫然看着少女身影远去。

此时，他的委屈和手足无措是那么真实，仿佛和多年前场景重叠，只是，封姜没有回头看哪怕一眼。

回到宿舍免不了被一顿挤兑，钰琉也不介意她夜不归宿，只是挤眉弄眼意味不明的哼哼，戚珞却是捂住她的手直哈气，一边不忘抱怨外面的鬼天气。

筝瑶趴在床上玩儿手机，看她进来就简单扫过一眼，随即视线转回手机上。

封姜摇头，玩游戏的筝瑶，倒是多了分烟火气息。

和筝瑶玩儿了一局游戏，封姜悄咪咪告诉她明天约一下联络联络感情，筝瑶：“……”有病吧这是！

暖暖的一晚上，睡的香甜，一个定时炸弹，筝瑶看了她一眼，陷入沉睡。

最后一个念头一闪而逝，这次休假，别的好处没有，倒是让她睡了几天好觉，也挺值。

……

“咖啡馆不约非得约图书馆？”筝瑶没好气看着她，“图书馆里面就已经够鬼畜了还约在图书馆顶楼！很闲吧你！”

“能赴约的瑶姐姐岂不是更闲？”封姜今天没有穿的圆滚滚的。

她本就不怕畏寒，不过是身上包裹着暖融融又轻飘飘的羽绒服让她感觉很舒服。

一身轻薄的衬衫，宽松的裤子，此时正趴在栏杆上往下望：“这雪真白啊！”

听着封姜由衷的感慨时，筝瑶：“……”

妈的智障！

筝瑶可不会管“来都来了”这句骗人的鬼话，她定定看了少女一眼，转身就走。

迈开长腿之后两步，停下看着封姜：“受了什么刺激？”

莫不是知道自己任务积分太少，感觉人间不值得？莫不是看到了排行榜，感觉人间更不值得？

封姜手指随意甩了两下，灵犀剑被她甩了出来，筝瑶眼眸眯起：“想图书馆论剑？”

她好想念温暖的被窝啊。

“你还有几年时间？”封姜仔细端详这把剑，算一算，这把剑跟了她很长时间了吧，她都有些舍不得呢。

“停久的。”难得有这种陷入沉睡的时间，不可辜负。

“那就好。”少女慢吞吞说完这句话，对着筝瑶就是凌厉的一剑，筝瑶躲的不快，像是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发难。

脸上被划了一道伤口。

筝瑶舔了舔温热血液，忽然笑了：“你有病啊！”

戾气肆虐。

封姜依旧是慢吞吞的，把剑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这样是不是有点难看？”

筝瑶怒极反笑，走近就想掐住她的脖子。

忽然，随着少女一声轻笑，整个世界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筝瑶脚步凝滞在那一瞬间，手下是她手指的微凉，在往下，是灵犀剑……

“还是……这样……死，更……好看一些……”

少女断断续续的嗓音消逝在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