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克里克应该收到我眼中的警告，他不再说话，模样又恢复在沙赫面前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只是少了点诚惶诚恐，比起凌驾人心，我和沙赫隔了一条大河。

我想沙赫应该是故意找来克里克探我口风的吧，什么都让他占尽了，面子上总是要赢回来的。

我望着水面上，他沿着水道旁碎石路匆匆离去的背影，开始同情他，也够当沙赫父亲的年纪了，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承受那个男人的盛怒，希望他也能和面对我一样淡定，巧舌如簧。

※

“此刻

我并不想做出承诺

但我知道

如果你

祈祷……”

夜幕低垂，我辗转难眠，熟悉的声音念着哈菲兹名篇——《祈祷》。

哀愁低沉的男人嗓音从宫殿外，断断续续飘进来。

“那么

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

就会有美好的事物

发生

……

”

脑中一道电光闪过，我掀开被子赤脚踏上冰凉的地面。

“公主！您去哪里？”哈姆尼端着金盏油灯推开门进来，被我从她身边撞开，她小心护住油灯，靠在了廊柱边。

她回去拿了一件宽衣来披在我肩上，被我反手抓住她的举动，与我一同往城墙的方向看去。

“哈姆尼，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月色下，雪白的墙壁都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积雪，反射月华清冷光辉。

一颗高出城墙的常青树，在风中轻轻地晃动着，墙壁上的树影就像一个张开獠牙的地狱恶鬼。

我放松了下来，或许……是我看走了眼吧。

——嗖！

我感觉墙角飞快闪过一道身影，我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谁？

我往前走了几步，睁大了眼睛看去。

黑暗的树影笼罩住一个人，忽然扭头向我看过来。她全身都包裹在黑袍之中，扭头的一刹那，暴露在外的一双形状妩媚的眼睛，让我觉得十分眼熟。

她应该是个女的，我有着一种直觉，并且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她抓住树枝，轻盈地一跃站在了墙头上，从墙角慢慢走出一个人。那人迈着猫一样的脚步，走在狭窄笔直的墙头上，如履平地。

风扬起他的头纱，从遮面的头巾内飘出几缕亚麻色的卷发，同我相似的一双蓝色眼睛，与我虚空相对。那双蓝色的眼睛，就像黑夜里的远方天幕，静谧之中涌动着某种危险，蓝得比我的眼珠更为深沉、浓烈。

“摩柯末！”我大喊着追出去，等我追到草丛边时，墙头上的身影却在眨眼间消失不见了。

我回去问同样脸色惨白的哈姆尼，指着常青树的影子问她：“你看见了吗？”

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发抖，哈姆尼惊恐地点点头：“公主，我们回去吧！”

我抓住了她的手，往回又看了一眼，确定墙上确实没有人，反而更加恐慌了，与她抱着往回走。听到身后“咚”地一声，似乎有什么重物坠落，墙角下的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我与哈姆尼对望了一眼，与哈姆尼各自找到一块石头作为防身，又再次回到墙边。

“——谁！”我大喊了一声，为自己壮胆。

修剪整齐的绿植后面，慢慢爬出一个戴帽子的男人，那男人肩膀很宽，有着一双快要将布料都崩开的强壮手臂。

等他缓缓抬起头来，相互看清楚彼此的样貌，我放下了石头，狠狠吸了口凉气。

他嬉皮笑脸的站起来，正了正自己头顶的毛皮帽子，将我手中的石头拿走，扔在了一边去：“这么晚，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胆！你是……呜！”哈姆尼被巴塞尔拽过去，捂住了嘴。

我也嘘了一声：“别怕，他是我的朋友。哈姆尼你千万不要把士兵引过来，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吗？”

哈姆尼眨了眨眼睛，我对巴塞尔点了点头，巴塞尔这才放开哈姆尼，将我拉到一旁去，与哈姆尼隔开了几米的距离，小心地环视了一眼四周，低头贴在了我耳边：“我本来就是摸进来找你的，没想到竟然会在花园里遇到你，简直太好了。”

我往后挪了一点，摸了摸自己痒痒的耳朵，示意他与我离开一点距离：“我可不能保证，突然有什么人经过这里，你要说就说，不要做出奇怪的动作。不然我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