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醒来时，是在一间窗明几净，宽敞明亮的vip病房里。

林慕任由一个主管女护师摆弄着。

打吊水，摇床，垫枕头……

最终，成了一个木头般，眼里泛着呆滞，淡淡地望向白色的天花板。

“慕慕，你感觉怎么样？”孟琳媛侧坐上床边，轻搓着林慕那双麻木到已然失去知觉的冰凉小手。

床上的人默不吭声，目光呆滞，静得如同一潭望不到底的死水。

“慕慕，你别吓阿姨啊。阿姨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你……你和阿姨说说话，好不好……慕慕……”

床上的林慕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皮都未曾改变原有的，发呆眨动的频率。

“慕慕……”孟琳媛担心地不知所措，拉着林慕的手攥得更紧了些，仿佛想借此，给与眼前孩子，更多的温暖和力量。

靠墙而立的肖霆轩望着床上小脸煞白的林慕，心痛难忍，可终究无法言语。

此时此刻，他甚想安慰和关心，可却发现无论什么字眼，都不太合适。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父亲的心源供给者，怎么会是林慕妈妈？

“林慕！”

“慕慕！”

庞小虎冲过护士的阻拦推门而入，紧随其后的是李翠芬。

病房的宁静被突然打破，林慕却像是丧失了五识一般，仍然无感。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那也太真实了吧。

林慕缓缓合眼，睡不着，却也醒不来。

庞小虎一进门就看见了半躺在病床上失了“生机”的林慕，抬眼又看见了墙那方的肖霆轩，吼道：“肖霆轩，这到底怎么回事？！”

肖霆轩下颚紧绷，默不应声，孟琳媛倒先反应了过来，起身迎上前去，拉来护士的手：“哎，护士，快放开他们，这是我家的朋友。”

几个小护士顿时送了手：“哦，肖夫人，原来您认识。”

随后，又朝庞小虎母子打了个歉意：“不好意思，我们也是工作要求。”

小护士们合门退了出去，病房重又宁静下来。

“慕慕！”李翠芬扑向床边，瞧着早上出门时，活力四射，生机勃勃的小女孩，就一个上午的功夫便憔悴至此，顿时红了眼眶。

“慕慕，你怎么了？我是李阿姨啊，你……”李翠芬看出了端倪，没有再继续深问林慕，而是扭头望向了身后的孟琳媛。

孟琳媛掩面摇头啜泣。

满屋子像是被悲伤冲刷了一般，压抑地有些让人窒息。

而屋外还有一人，也在满心担忧。

“哎，周大夫，这病房里的女孩你认识？”小护士满心满眼的犯着花痴，双眸里盛满了眼前的这位大长腿帅哥。

“不认识。”周立然瞥了眼身旁的小护士，微微一笑，只是目光却有些冷冷地，继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修长的手指，从白大褂里掏出手机：“喂，小王，麻烦帮我调一下，我今晚想值班……”

……

“肖霆轩，你爸他情况怎么样？”

在经过一番促膝长谈后，肖霆轩没想到，庞小虎会突然转到这个点上。

“我爸，他情况还不错，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后续继续留院观察就好。”

“哦，那就好。”

久久地，医院走廊上一胖一瘦的两个身影又陷入了沉默。

……

而vip病房内的探视休息屋中，沉默许久的两位妈妈也终于黯淡出了声。

“翠芬姐，我……”好不容易压声出口的孟琳媛，却又一时哑了声。

细腻白皙的双手，搭覆在五指粗短，背纹粗糙的双手上，像是寻找到了暂时的宽慰。

“怎么会这样呢？不是说好了，旅游后就好好治疗的吗？”李翠芬有些失神地坐在沙发上，更多像是在自言自语。

忽而，李翠芬转望向孟琳媛：“捐心这件事，婉蓉她是不是叮嘱你，要帮她瞒着的？”

孟琳媛抽回一只手，指背搭鼻，含泪点头。

“亥！”李翠芬长叹一口，面上浮现出无比的心疼，“婉蓉，她就是这样，啥事都自己扛着，她……”

说着说着，李翠芬也泣不成声，又怕吵到里屋的林慕，只好捂嘴压声。

……

“哎，昨晚初雪，林慕那么想堆雪人，可惜……”长久的沉默后，庞小虎忽而感叹道。

咯吱一声！

病房门开了。

“小虎，咱们先回吧，明早你还要考试。”李翠芬眼眶红红的，拍着自己儿子的肩头道。

“妈，那林慕……”庞小虎起身接过母亲手里，有些沉重的手提袋。

袋子里是一盒一盒分装好的黑芝麻粉。

方才接到庞小虎电话时，李翠芬正在城郊的手工作坊里，请人磨着老家寄来的黑芝麻。

想着晚上同林慕妈一道包着芝麻汤圆盒芝麻饼给两个孩子们吃。

可如今……

“小虎，慕慕这里，阿姨会好好照顾的，趁着风雪还没下大，你先陪妈妈回去吧。”孟琳媛轻拍了拍庞小虎的肩膀。

庞小虎虽想陪着林慕，可却不好再多言，颔首道：“好，那就谢谢孟阿姨了。”

“哎，没事，好孩子，说什么谢呢。要说谢，也是我们欠慕慕，欠林家一家的谢。”孟琳媛黯然失声，轻咳了起来。

这阵子，她很操劳，整个人都清瘦了不少。

丈夫轰然倒下，集团里，又出了些许风波，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一个人扛着。

忙完，又赶忙跑来医院陪着丈夫，加上天气骤然寒凉，这一来二累的，孟琳媛轻染了风寒，脸色不佳。

李翠芬轻拍了拍她背：“轩轩妈妈，你也要好好顾惜自己的身子啊。”

说罢，李翠芬努了努嘴，终是忍不住地叮嘱了肖霆轩一句：“轩轩啊，好好照顾妈妈。”

望着母亲轻咳的肖霆轩，突然回过神来：“哦，我会的，李阿姨。”

……

时至午夜，月光如银泻般洒满窗台。

窗外又飘起了大雪，洋洋洒洒，肆意张扬，仿佛丝毫不在意这宽敞的病房内，小小的人儿经历了什么。

林慕望着窗外的雪，一抹温热从眼角缓缓而下……

“妈，今年的雪下得可真迟，这都过年了还没下！”吃着刚炸出锅的糯米圆子，林慕有些怏怏道。

“怎么啦？是不是又想堆雪人了啦？”李翠芬挥动着长木筷，不断翻滚着油锅里那泛着金黄的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