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院。

程拯拿着尚柏送上来的诗稿，足足阅读了半个多时辰，才抬头道：“此人……现在何处？”

尚柏苦笑着摇头：“他吟诵完最后这首，趁着大家观看月色，无声无息消失了。”

见尚柏欲言又止，程拯问道：“还有什么？”

“不过……”尚柏道：“此人和当今皇上，却是相同的名讳，这……老师您看？”

程拯捋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抖着手中的诗稿笑道：“怎么，你觉得这是陛下所作？”

“就是奇怪。”

尚柏跟着笑道：“而且学生来见老师之前，有人找上学生，说皇上要召见学生……”

顿了一下，尚柏继续道：“老师接触过陛下，不知老师如何看？”

程拯捋着胡子笑道：“不奇怪，如今中枢缺人，科举展开也无才可选，既然陛下召见，你去就是了。”

“老师，您……”

程拯打断尚柏：“为师知道你心中的疑惑，为何为师变的这么快对不对？”

程拯感慨道：“咱们这位陛下乃是大大的聪明人，而且如今已经彻底回头，武功方面，不用为师多说，你应该也见识到了，只是文治……说实话，若是你这次不回来，为师也要派人去寻找你的，现在你回来了，陛下恰好召见，岂不正好？”

程拯说的稀松平常，但尚柏了解程拯，知道程拯能这样说，便是对当今皇上天大的赞扬。

不过，尚柏还是不服气道：“皇上自然是聪明人，不然怎么能荣登九五，只是……”

程拯再一次打断尚柏：“为师知道你想说什么，像陛下这样的聪明人，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舒心，对吧？”

“老师明鉴！”尚柏拱手。

他实在信不过张宏！

这样的人，他接触的太多太多了。

原先一起求学的那些官爵子弟中，类似张宏的同窗一抓一大把。

每一个都是聪明人，尚柏自愧不如。

但，那些聪明人仗着祖宗荫庇，只知道贪图享乐，完全没有进取之心。

皇上……和他那些同窗几乎一模一样。

等朝堂理清楚，所有的权柄都抓在自己的掌心后，当今皇帝陛下，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还是会回到后宫，继续贪图享乐的吧？！

若是如此，尚柏还不如到处流浪，体验不同风俗，见识帝国的好风光呢！

程拯摇头笑道：“为师一开始也有过你这样的担忧，不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为师可以说，当今皇上，有古圣王之气象，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尚柏瞳孔睁大，惊愕的看着老师程拯。

这还是那个学子满天下，刘言和齐天多番拉拢都无动于衷，只是专心研究经义，编书立传的老师吗？

那般颟顸的皇上，在老师口中，居然能媲美古圣王，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程拯捋着自己胡须笑道：“不过，这毕竟只是为师的见解，既然陛下召见你，你去见就是了，陛下有容人之心，若是你不满意，直接拒绝，不会有事的。”

“学生正有此意！”尚柏朝程拯拱手行礼，还是难以相信这样的话语会从自家老师口中说出来。

那位皇上的行事，尚柏大多都听闻了。

亲政以来，杀戮不断！

结果，老师却说有容人之心？

告别程拯，尚柏失魂落魄的走在前往禁宫的街道上。

走不了几步，耳边就会传来大姑娘小媳妇的惊呼。

昨天晚上的那些诗歌，今天已经流传到了整个帝都。

惊才绝艳！

大周立国以来，诗歌方面，几乎就没出现过这般惊世骇俗的成就。

看着那些到书肆买下诗歌，只是看了几眼，就紧紧抱在怀中，冷冷清秋，却一脸春意盎然的大姑娘小媳妇，尚柏笑着摇了摇头，加快脚步。

……

御书房。

张宏正在练字，林贵妃侍立一旁，脸颊上还带着绯红，同样一脸的春意。

她认识了一个全新的陛下……

昨天晚上过的无比充实又无比新鲜。

直到现在，林贵妃都觉得身子暖烘烘的，身上都是陛下的温热。

陛下的书法，在林贵妃眼中也是如此的完美！

实际上，张宏的书法这段时间锻炼下来，的确可以入眼了。

但距离写出自己的风格，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更不用说完美！

就在此时，小太监前来禀报：“陛下，尚柏求见！”

尚柏？

张宏放下毛笔，笑道：“快请！”

御书房外面，尚柏听这声音有些耳熟，不过却没多想，跟随在小太监身后进入御书房，跪地叩拜道：“草民尚柏叩见陛下！”

张宏哈哈笑道：“昨夜一别，没想到和尚兄这么快就再见到了，尚兄快快请坐！”

昨夜一别？

尚柏抬头，看见了笑吟吟的张宏，笑吟吟的林贵妃，惊道：“你、你是……”

知晓自己反应过度，尚柏连忙低头：“草民失礼，请陛下责罚！”

张宏笑着搀扶起尚柏：“这算什么，本来朕就想找尚兄，不过估计尚兄应该在和花娘子愉悦，却不曾想尚兄这么快就来了，快坐！”

尚柏几乎糊里糊涂坐下，脑子懵懵的，都没怎么听见张宏说话。

那些诗歌，那波澜壮阔，波谲云诡的气象，当真出自面前这位帝王？

尚柏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这、这怎么可能呢？

然而，面前不仅有张宏，还有林贵妃……

尚柏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又连忙起身：“草民昨日冒犯陛下……”

张宏摆摆手打断尚柏：“文人嘛，就该有傲骨，朕都没在意，尚兄还要揪着不放吗？”

“草民不敢！”尚柏几乎下意识回答。

回答完毕，才发现自己这话说的多么糊涂。

与此同时，对面前的帝王，尚柏真心感佩起来。

堂堂帝王，被几番冒犯，不仅没有见怪，而且还给他这么好的台阶下。

光是这份气度，就不是多少人能有的。

尚柏重新落座后，张宏笑道：“听闻尚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朕找尚兄的意思呢，是打算让尚兄入学院，编纂新学教材，当然，尚兄若是有其他所长所想，也能和朕直接说。”

“新学教材？”尚柏不解，经义那么多，足够学子学习的了，还编纂什么？

张宏点头：“新学方面呢，朕打算推行唯物主义，之前朕和程拯爱卿讨论过，不过程拯爱卿也要教学，目前还没人系统主持这方面工作，尚兄不如试试？”

尚柏沉吟片刻，抱拳道：“陛下，臣可不可以和老师讨论过后再做决定？”

“当然！”张宏笑着说道：“尚兄去留随意，不过，朕还是希望尚兄能够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