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骨云香
作者:阑珊九月 | 分类:古言 | 字数:53.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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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神奇的驴子
临近初夏,日头已经初显毒辣的本质,开始恣意的散发着热量,即使是武功高手,也抵不住这份炎热。
远处的一片水田里,几个农人汗流颊背的正顶着烈日在插秧苗。
这里不比江南,一年只能种上一季,全家人一年的口粮都指望在这上面了,是以众人干活都十分仔细。
而此时,宽阔的官道上,一头驴子正慢悠悠踱着小碎步从远处走来。
这年头,驴子并不稀罕,条件稍微过得去的家里都会养上一两头,拉磨、驮物、出行都得靠它,不中用了还能宰了吃肉,不似养牛那般麻烦,还得上户,至于马,那是官家或者有钱人才能养得起的。
几个农人手里捏着秧苗这会儿却都直起了身,定定看着官道上那头悠闲的驴。
真是稀了个罕,见过驴打滚,这驴打伞却还是头一回,莫非这黑毛驴子成了精,出门也知道学人家小姑娘打伞挡日头防晒?
几人在田里看得目瞪口呆,那驴子却是不屑的朝他们呲了呲牙,然后扭着屁股慢慢悠悠走远了。
其实瞧得近了,便不难发现,那驴背上还驮着个人,只是那人一身黑色衣袍趴在驴背上,远远一看,与这黑毛驴浑然一体是难以分辨,而绑在驴肚上的那把伞正为那人挡了一把初夏的烈日。
驴背上的人抬起脑袋看了一眼前方,见前方仍是一片荒山密林葱葱郁郁,既无茶棚,也无歇脚店,不禁又失望的垂下脑袋睡死过去。
身下这头神色悠闲的驴子仍旧慢吞吞的走着,浑不知热,它已经以这样的龟速走了七八天,原以为应该走出挺远了,结果跟一人打听,连出蜀中的路都还没能走到三分之一。
心中不禁哀叹一声,这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得了江南?
她有些悔不当初,为什么当时不接受安和的安排,非得说什么不着急赶路,想顺便看看沿路风土民情,于是拒了已经安排好的马车。
原想着单枪匹马的孤身上路也好潇洒快意一番,可她又不会骑马,于是退而求其次,安和带着她去了专卖牲口的西市。
茫茫驴海中,她一眼就相中了这头四蹄雪白,还神奇的拥有两只白眼圈的黑驴子。
卖驴的老伯咧着一口大黄牙笑得阳光灿烂,竖起两根大拇指直夸她眼光好,“客倌您可真有眼力,这可是这一批驴子里最俊的一头,你看,正值成年,膘肥体壮,性情温和,是赶路的首选出行的标配啊。”
她听后心里那个美滋滋,这驴子看着确实俊,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十分神气,尤其是那一对白眼圈很有特色。
这长了黑眼圈的大熊猫满山头都是啊,白眼圈的驴子全世界估计也只有这一头了。
安和在一边付了钱,老伯知她是新手,还亲自示范了几遍赶驴的技巧,将行囊往驴背上一挂,就欢欢喜喜的上路了。
路上,她还为驴子取了个十分贴切的名字——白眼郎
头两天,由于心中欢喜,驴子走得慢了些也没怎么在意,毕竟自己在山中生活了十几年,甫一下山,这一路上的人和事都让她觉得倍感新鲜。
犹记那一年,她在清水城街头围观两人比武,咬牙挺着没等到那白衣人收她为徒,却是被那邋遢大汉捡了回去在深山里一住就是十三年。
十三年,整整十三年啊,与世隔绝如同一个野人般在深山里生活了十三年。
每每一想到那一天,她就忍不住心潮澎湃泪流满面。
那一天,是很不寻常的一天,天空的天是特别的蓝,天空飘着的那几朵白云是格外的白,就连院子里那棵老杏树上的青杏也比平日要可爱几分。
师父如老僧入定一般盘腿坐在杏树底下的大青石上,对她说:“芳乔,你刀法如今已经大成,师父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明日你且下山去罢。”
虽然她有些舍不得师父,但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诱惑巨大,经过一夜的思想挣扎,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欢欢喜喜的收拾行囊便下山去了。
她决定了,先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等办好了师父交待的事,再回来陪师父一起做世外高人,一起终老。
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十三岁以前,一直操心着师父的终身大事,心想,等将来再大一些,一定给师父找个好人家的姑娘做媳妇,以报答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
十三岁之后,她就不这么想了,还找什么找啊,自己干脆以身相许得了,连聘礼都不用备,多省事。
与师父一起生活五年,竟不知道邋遢师父居然是个美男子,不比当年那白衣人差,若不是她偶然兴起,拿安顺送给她的匕首以师父的胡子来试刀锋,恐怕她永远不会发现这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师父不光生得俊朗,还很年轻。
如今芳乔十八,师父也才三十二,刮完胡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多,般配得很嘛!
只是临着下山,她也没能将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向师父诉之于口。
她决定了,等她回来以后再向师父表白。
反正除了母猴子以外,也没有人会跟她抢,她完全不必担心师父这朵喇叭花会被人采了去,因为整个山头就只住着她跟师父两个人。
哈哈哈哈哈……
在山中生活了十几年,头一回觉得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值得庆幸的事情啊。
骑着驴子走了两三天,沿路风景着实看了个饱。
卖驴的老伯诚不欺她,这驴子果然是驴界第一,堪称最俊。
沿路遇到的母驴子无一不是看到它走不动道,跟在它屁股后头慢慢悠悠的也踱起了小碎步,气得主人家生拉、硬拽、狠抽都不管用。
可谓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啊。
恁凭那些母驴子使尽浑身解数在后面叫得骚气冲天,人家白眼郎鸟都不鸟,依旧闲庭信步悠悠踱着步子,神情那叫一个淡定。
最后,还是她捧着鲜嫩的青草好哄歹哄的让它快跑两步,才将那些聒噪的母驴子狠狠甩在身后。
正值成年——发情期
每到驿站或行脚店落脚时,半夜里,全客房的人都能听见从牲口棚传来的鬼哭驴嚎。
听说过嚎春的猫,一头驴你不安守本分三更半夜鬼嚎个啥?再说,现在都已经入夏了,早过了交配的季节。
小二哥忍无可忍的敲开她的房门,委婉的说道:“客官,您好好管管您那头驴子吧,我这已经收到好几位客人的投诉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只能请您另宿他处。”
被闹得没招,大半夜的让她去哪里另找住处?她只好从店厨房里摸来两根胡萝卜,抹上一把蒙汗药,一夜才得以安生。
可好景不长,驴子吃了两回后就发现这半夜里的点心有些不对劲儿,于是死活不肯再吃。
连着几日下来,她已经没有睡过一个安生觉了,于是干脆趁着白日里赶路趴在驴背上补眠,由着它慢悠悠的走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再说那膘肥体壮。
壮反正是没看出来,肥倒是挺肥的,做驴肉火烧绝对是一等一的好!
能不肥么?整日的新鲜嫩青草,还是不带露珠的不吃,她压根就没见过这么挑嘴的驴。
大早上在路边割着青草时,她就想,师父若是知道他老人家精心为她打造的宝刀被她用来割驴草,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再看一眼那趴在路边一从野花旁,正张着脑袋欣赏日出的大胖驴。
嚯!还是头有品味的驴,不光有品味,还很有福气。
别人家的驴子出趟远门瘦掉一层皮,她这驴子倒好,四五天下来已经胖了一整圈。
能不胖么?不胖都对不起这些天她割的草!
想她活了两世竟还不如一头驴,心中不免感到愤懑,手下一用力,一刀就狠狠砍在了一把青草上,直砍得是泥土乱飞、露水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