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沙利叶的话起了作用，秦史皇在回到公主府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见唐舍舍。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仰面倒在床上，四仰八叉。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了敲他的房门，不等他应话，唐舍舍就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说道：“我吵到你睡觉了吗？”

秦史皇坐起身，说道：“没有，进来吧。”

唐舍舍乖乖进去，嘴角挂着生动的笑意。

她与哈娜不同，哈娜很少会笑，就算是笑，也只是抿着唇，淡淡地勾起一道月牙形的弧度。

难道他真的看上了唐舍舍？不对，他差点被沙利叶带偏了，唐舍舍之于他，更像是妹妹。

因为她长得像秦秦，最近连性格也越来越像，所以秦史皇才会被一些莫须有的感情影响判断。

“秦……殿下。”秦史皇想了想，三思后行，说道：“我决定离开这里了，明天就走。”

唐舍舍一愣，笑容沉了下去。

秦史皇接着又说：“我的同伴在等我，所以我可能做不了你的护卫了。今后我走了，你还会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

准确来说，她随便从大街上抓一个人都比他强，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是有目的性接近的。

“不要。”唐舍舍抓住他的袖子，嘟着嘴说：“你心里才不是这么想的，你其实也想留下来，对不对？”

秦史皇：“不对，我真的该走了。”

作出这个决定也是有原因的，他不想卷入皇位之争，更不想稀里糊涂地成为杜白手中的剑。

他平生没什么太大的志向，也不喜欢跟公主打交道。

但事实总是偏离他的想法，他不喜欢公主，却拥有了三位公主——哈娜、西露芙和白日豹同学。

公主已经够多了，所以唐舍舍真的不能再加进来了。

唐舍舍显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先入为主地认为秦史皇想要离开她是有苦衷的。于是她振振有词地说：“是不是他们逼你走？我会帮你的，只要你不愿意离开，我什么都能为你做。”

“不是的。”秦史皇愣了愣，有些好笑地说：“没有那么复杂，也没有人逼我，是我自己想离开。”

唐舍舍：“那我不同意。”

秦史皇叹了口气，决定把实情告诉她，也好让她死了这条心。

“你知道吗？”他说，“其实我是接了任务来的，有人出很多很多钱让我来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唐舍舍感到无趣地说道：“我早就知道了，无非就是杜白在背后偷偷搞鬼。上回唐怜没死，我就知道他心不在我这里。”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里闪过毒辣的光芒。

秦史皇全身发冷，好像一瞬间被冷血动物给盯上了。他终于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唐舍舍不是，也不可能是秦秦。

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开始他就不应该把对秦秦的感情转嫁到唐舍舍身上。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唐舍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猛地去看秦史皇的脸色，正如她意想中的一样陌生。

“不是……”她有些急了，手足无措地解释说：“不是那个意思，唐怜他…只能死。也不是我想的，是母后她这么逼我的。”

秦史皇淡淡地说：“我知道了，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唐舍舍一愣，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她花费了数日的苦心，将自己伪装成秦史皇喜欢的模样。一点一点变成他口中的秦秦，没想到就因为说错一句话就什么都完了。

唐舍舍咬着嘴唇，发狠地去掐自己的手掌心，直到血肉模糊也不肯停下来。

秦史皇皱皱眉头，说：“你何必如此？”

唐舍舍：“我心里疼，只有这样才能不那么难受。”

秦史皇转过头，说：“女孩子还是要对自己好点。”

唐舍舍脸色苍白地笑了笑，毫无所觉地抠着手心的肉，说：“我知道说什么你也不会信了，但我是真心想留下你的。我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可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害你一分一毫。”

秦史皇站起身，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他想离开这里，只需要走出这道房门。

外边天光大亮，鸟飞过低空。

唐舍舍眼眶发红，颤抖着问他：“你真的不肯留下来？”

秦史皇：“多说无益。”

“好。”唐舍舍点点头，起身走向他，殷红的血顺着她的手滴落在白玉地板上，刺眼得很。

秦史皇心里触动了刹那，下一刻就意识到了不对。

唐舍舍手上的血化成链子，从四面八方飞过来，眨眼间将他捆得跟个粽子一样。

大宇宙没能掏出来，半个伞头还没入在肚子上的契约书里，活像是他捅了自己的肚子。

唐舍舍伸手将他的大宇宙推回契约书里，勉强撑着笑说：“在我面前，这些东西都是没用的，我原本不想这么对你的。”

秦史皇猛地想起来沙利叶说的话，人族每一辈皇子皇女中都会出一个魔法天赋超群的人，而这一辈中的幸运儿就是唐舍舍。

她对魔法的掌控确实变态到了极点，秦史皇甚至没有听到她念咒语，她的血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成了链子。

在秦史皇的认知中，能够做到不念咒语就施放魔法的人只有哈娜和拜兰。哈娜是凭着龙族先天对魔法的感知力，而拜兰是特殊的精灵族，治愈魔法信手拈来。

除此之外，就连西露芙张开幻境的时候都要默念咒语，再借由水晶球施展魔法，沙利叶同理。

可唐舍舍没有，她既没有念咒语，也没有默念的时间，更没有借助媒介，直接就施放了魔法。

这跟拜兰告诉他的魔法知识产生了矛盾，但他一时也没心情探究，直觉告诉他，今天走不出公主府，以后就更难了。

唐舍舍看出了他的挣扎，收紧了血链子，叹道：“你不用想着离开，从小到大没有人能从我的手里逃出去，就连杜白都失败了。”

秦史皇淡淡地说：“不试试怎么知道我逃不出去？”

唐舍舍摇摇头，说：“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怪物。”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没有落寞，也没有厌恶，有的只是无尽的冰冷，像深海一样的冷。

也许她并不讨厌这个身份，也或许她是因为太讨厌而做不出合理的反应。

秦史皇不知想到了什么，停止了挣扎的行为。

唐舍舍像是意料之中，问说：“你想通了？”

秦史皇：“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是我？”

唐舍舍：“因为你是第一个对我让步的人，你没有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还会喂我的魔兽。”

秦史皇：“这样的人不止我一个，我认为你的理由不够充分。”

唐舍舍被他逗笑了，摸上他的胸膛说：“我最佩服的男人有两个，一个是杜白，另一个就是你。杜白可以让心爱的人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合二为一，而你则可以把任何一个女孩子变成心爱的人。”

秦史皇皱眉说：“我心爱的人是龙巨巨，只此一人。”

唐舍舍：“或许吧。”

她显然不满意秦史皇的回答，纤细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在他的契约书上徘徊不定。

那只银鸟脆弱又美丽，仿佛她只要一使力就能把它捏得血肉横飞。

唐舍舍笑靥如花，说：“你说我要不要毁了你的契约书？这样的话，你就没办法用武器逃跑了。”

秦史皇：“你真是个恶魔…不对，我的认知出现了错误，恶魔可比你可爱多了。”

唐舍舍松开他，走过去将窗户通通打开了。

日光肆无忌惮地照进来，驱散了房间的阴冷。

乍一得到自由，秦史皇也不免愣了片刻。他以为唐舍舍会绑他个几天几夜，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他给放了。

唐舍舍满足地呼吸着从窗户吹进来的风，叹道：“就在刚才，我已经把你的契约书毁了，挖出你的心捧在手里亲吻，当然这些都是我脑子想的东西。”

秦史皇：“有病得治。”

唐舍舍：“但愿我有那个机会，三日后的爬塔，你可一定要来看。”

秦史皇：“我不会去的。”

唐舍舍笑说：“我可是帮了你的大忙，为什么不来？”

秦史皇：“你帮了我什么忙？怎么我这个当事人就不知道？”

唐舍舍：“我帮你完成了杜白给你的任务啊。他不就是怕我对唐怜出手，就委托你过来监视我，现在我如他所愿，爬塔前不动唐怜。”

秦史皇愣了片刻，突然觉得唐舍舍或许……还有救。

但他实在不想跟这个小疯子待在一个房间，于是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门。

唐舍舍说话算话，果真就把他给放了。

临走出老远之后，秦史皇心有所感地回过头，唐舍舍仍然站在那扇窗的里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她真的很像秦秦，如果不是偶尔露出的一丝与年纪不符的阴狠毒辣，秦史皇几乎要分不清她们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一个有意思的东西。

唐怜曾经说，有蛇和蝎子要害他。蝎子说的当然是杜白，那剩下的蛇就是唐舍舍了？

毕竟，“舍”音同“蛇”，这么一想还挺有根据的。

唐怜，唐怜，一切的事情归根到底就是因为救下了唐怜，他们王者小分队被迫卷入皇位之争，甚至无形之中被杜白给算计了。

酒，果然是喝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