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况连连，众人应接不暇，场间已是瞬息万变。

枯荣天君站在那里没有继续追下去，而是饶有兴味地看着前方，似是那里有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在吸引着他。

聂离后退之际，掌中用出一股暗劲，右腿再一使力，终是止住身形。他看向一笑，心中暗叹一声，不知一笑能不能渡过此劫。

此时一笑怀中躺着一个人儿，她身着紫色罗裙，眉眼如水，俱是温柔。只是现下，脸色苍白，口中不断呕着鲜血，一笑一手环抱着她，一手拼命地为其渡气。

只可惜女子的脸色愈发苍白，枯荣天君的掌力何其霸道，就算是收了力，又岂是她能承受的。

一笑苦涩说道：“小小施主，你这又是何苦？我……”

徐霓霞伸手轻按住一笑的嘴唇，微微喘息着，过了片刻，柔声笑道：“那还能……怎么办？我……总不能……看着你……死吧？”

随后她似乎又是想到什么，双目便是发红，泪水在她的眼圈里打转，最后顺着她洁白的脸颊落下。

“对不……起，我杀了好多……好多人，师父说……他能让我们……在一起，我那时就像……鬼迷了窍……一般，却不曾想……害了……你！”

她几乎是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将这些话说出，然后便又是开始喘气，豆大的眼泪不住的落下，原本按着一笑双唇的手无力垂下，生命正从这个女子的身上不断地流逝。

女子轻轻咬了咬红唇，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力气正在逐渐的抽离出，她便感觉眼中所见似乎愈来愈黑，那个问题始终无法出口，便是着急起来，身子开始不住的颤抖。

一笑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瓷瓶透亮，隐隐有一抹淡红色的光芒自底部散出。

他将瓷瓶中的东西倒在手上，那是一颗通体红色丹药，最为奇妙的是，丹药之上有着一道道金色符文在不断流转，红芒与金芒交相辉映，衬着它神秘而又美丽。

一笑看着徐霓霞，眼神温柔，更有爱怜，那是这二十余年他眼中从未流露出的一种情绪，它名为爱慕。

一笑轻声说道：“我知道的，小小施主，我也喜欢你啊！从很早的时候起就喜欢上了。”

一笑微笑着，徐霓霞也是那般笑着，似乎眼中便只有了彼此。一笑将手中的丹药送入徐霓霞口中，那丹药颇为神奇，一触到她的嘴唇便是化作一道流光飞入，而后徐霓霞全身散出一缕缕红色的光芒，那光芒很是柔和，她的脸色似也开始红润起来。

在送入丹药的一刻，一笑眼中露出一丝歉意：“小小施主，千错万错，都是一笑的错，是我没有勇气跨出那一步。”

顿了片刻，徐霓霞身上的红芒愈来愈盛，已将整个她淹没，一笑才又是说道：“其实师父已经都看出来了，可就算他愿意放我走，我又怎能走？对不起，最后还是对不起，一切因果，只我一人承受，小小，原谅我的自私吧！”

待他说完，徐霓霞身上的红芒已是退去，她在那里沉沉睡着，神色安详，好似在做着一个美梦。

一笑看着她姣好的面容，无声的笑了笑，抱着她，起身转头走去。他将徐霓霞放在了徐国公身边，然后双手合十，说道：“国公放心，小小施主已然无事了，只是……”一笑眼中露出一抹愧色，然后是爱怜，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转身走开。白色袈裟上仍有血迹，但一笑身上的气息却开始缓缓变化，喜、怒、忧、惧、爱、憎、欲，七情之相不断闪现。

他脸上的神情如雾如幻，似是慈悲、似是愤怒、又似是漠然。红尘万丈，众生千相。

枯荣天君神色凝重起来，他缓缓说道：“你倒是舍得，白鹿寺三百年来也就炼成了这么一颗红尘丹。”

听到“红尘丹”三个字，广缘脸色微变，正欲张口，广善却是用尽力气拦住了他。

广善看着广缘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广缘微微叹息，便也是放弃。广善又转头望着一笑，缓缓露出一丝笑容，默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此时一笑站定道枯荣君身前：“师父当年说过‘出家为修行，何必忘情’，我一直不解其意，直至今日，才有所感，众生有情，佛家又岂可忘情无忧，也许从某种角度看，师伯你并没有错，只是我佛亦是无错，所以我说服不了你，但你也无法改变我。”

“你失败了！”一笑语气坚定，眼神更是有一种一往无前的力量。

枯荣君双目微眯，冷声说道：“那我便杀了你，再灭了白鹿寺，佛门之内便没有人能阻挡我。”

一笑点点头：“你我此时的想法一样，所有的事情在最后，其实都只能这般解决，白鹿寺就算只有半只脚在江湖里，那这条规矩就要遵守。”

于是一笑身形微动，便飘然落在枯荣天君身前，只简简单单出了两掌，一左一右，只有两掌。

枯荣天君冷哼一声，身上再度灰芒流转，双掌同时也迎上一笑，枯荣之力运转间，便是想要再度扰乱一笑真气运行。

但是掌落之时，枯荣天君脸色微变，只觉一笑周身之力千变万化，竟是将他的枯荣之力尽数化去。

枯荣天君脸色微沉，他此刻已是受伤，不敢硬接一笑掌力，但也只后退一步，便又是有一掌推出，此番却是用上了毕生功力，掌势之盛，着实罕见。

此掌他并没有运上那枯荣之力，只单单是纯粹的功力，他修行数十年，功力之深厚，远超一笑，便是打算一力降十会，强取一笑性命。

当年与绝灭王交手，其一招之间便是伤了自己，就是这个原因。那时饶是自己枯荣流转，仍是抵挡不住，便是因为绝灭王功力之高，已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任何武功在其眼中，似乎都只是一拳一脚的事情，你功力没有他强，就自然不是对手。

所以他对于那个击败了绝灭王的韦笑生始终心有忌惮，在这二十年间没有动手。此次听闻六御被撤，韦笑生远走，才是现身白鹿。

此刻，一笑似乎对红尘经有所顿悟，真气瞬息万变，自己的枯荣之力对其失了效力，便当机立断，要用功力镇压此子。

一笑见枯荣天君再度袭来，却也不去闪避，他直迎而上，二人双掌相遇，一笑真气万变，竭力化解枯荣天君的掌力，但奈何对方功力太深，虽是化去大半，但仍是闷哼一声，口中溢出鲜血。

枯荣君冷笑一声，便又是一掌，口中说道：“着实可惜了，广缘说的不错，再有几年或许我真的不是你对手了。”

但就在此时，枯荣天君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咳嗽一声后，向后退了几步。一笑发觉临身的那股巨力不在，叹息一声：“师伯，我们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