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过走进院子大门，只见两方人在地唐上争吵。

两方人他都熟悉，一方是他父母，另一方为首的正是蔡爷爷家的儿子。

姜父这厢还在向蔡时顺赔着笑脸，余光扫见姜过回来了，冲动易怒的他怒火“蹭”地一下就冒上来了。

好啊！要不是这个臭小子，他会被人指着鼻子骂？

姜父完全没有听姜过解释的打算，四下找了根棍子，逮到姜过就打。

棍子如雨点般打在姜过的身上，他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只是微敛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恨的光芒。

姜母似乎也认为姜过做错了，安静的站在一旁，并没有为他求情。

倒是院外旁观的见姜父往死里打孩子，忍不住劝了几句。

然而怒火上头的姜父哪里会听，恨不得把心里的邪火全都发泄出来了，还是蔡时顺等人拦着，他才住手。

而这时姜过身上衣服多处被划破，露出的肌肤俨然青紫一片，甚至有一两处更严重，渗出了斑斑血迹，可见姜父是下了狠手。

蔡家人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让姜家赔点钱这事就算了。

等人全都走后，关上院门，姜母带着姜过到屋子里给他上药，同时温声对他讲各种道理，总的意思就是说私闯人家乱用人家东西是不对的，要是人家真的计较起来，可是要见官的。

一旁的姜父也不甘示弱的大着嗓门讲一堆道理。

夫妇二人难得默契地唱起了二重奏。

姜过心里不屑，扯了扯嘴角冷笑。

一个只会拿家里的钱去赌的男人还跟他讲什么道理？

姜过那桀骜不驯的眼神恰好让姜父看到了，姜父顿时火冒三丈，拿着棍子似乎又要给姜过一顿教训。

姜母赶忙拦住了他，姜父骂骂咧咧好一阵才罢手。

晚上，姜过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姜母做好饭去叫他，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

一旁似大爷般坐在那里的姜父，见状，便亲自上阵叫他。

姜过闭了闭眼睛，平复自己的心情，尽量用最平静的音调说自己不饿。

听到他这声“不饿”，姜父又火大了，威胁他再不出来，他就拿着棍子踹门进去。

姜过心里对姜父的厌恶更深一层，同时也再一次怨恨这样懦弱无能的自己。

他多希望自己快点长大，这样就可以对抗这个男人，让他再不能欺负他和他母亲。

最终，他打开门，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桌上，姜父和姜母在吃饭，姜母见他出来了，笑着叫他快过去吃。

姜过实在没心情没胃口，一方面不想看到对面那个男人，另一方面也有些埋怨自己的母亲。

姜过象征性的吃了几口，放下筷子，称自己饱了就打算回房间。

“坐下！”姜父陡然厉声喝道。

“我饱了。”姜过站着不动。

“老子再说一遍，坐下！”

姜过僵了一会了，终是坐下来吃了，扎根在心里的那层恨在进一步蔓延。

姜母调解似的，给姜过加菜，开口说了几句努力缓和气氛，可惜父子俩不配合，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

姜父大字不识一个，没找到什么好的工作，只能在码头抗包，这是卖力气的活儿，又苦又累。

不过努力的话，一天还是能赚几个钱的。

码头不包餐，姜母做好饭菜，让姜过给送过去。

姜过提着篮子低声应了，到了码头，男人正和其他人排排蹲在角落唠嗑着。

男人穿了件满是补丁的衣服，因抗了一上午包，看起来灰头土脸的，此刻蹲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乞丐。

姜过忽然有些酸涩，旋即止住，他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并不值得同情，或许也不需要他来同情。

“这是我娘让我给你送的饭菜。”

姜父笑着接过，又想起什么，黝黑的大手从口袋里拿出几枚铜钱让他等下回去的时候买些好吃的。

姜过低头接过，发丝挡住了眸子。

给他为何不要？他不拿，到最后男人也会拿去赌场送给别人。

不是他对这个男人偏见太深，而是这个男人本来就是如此。

众人瞧见姜父有人给他送饭，不由一阵艳羡。

姜父得意极了，愉快的把饭吃完了。

姜过接过食盒转身走了，不过他没走多远，就到一片树荫下停下。

回头，烈日下，码头那边，工人吃完饭没多久，工头就让他们开始干活。

太阳很大，仿佛火烤似的，姜过刚才走在路上没一会儿就感觉头顶好像着了火似的，发着烫。

可是姜父连帽子都没有带，就这样光着膀子顶着大太阳扛包，汗水如雨直流。

姜过记不了太久的仇，前些日子无论多么怨恨自己的父亲，现在也想不起当时那种怨恨的心情。

不过，再不记仇的人，若是对那个人的恶感积累到一定程度，这种恶感便会深深烙印在灵魂上，不用想这个人到底做了什么，只要看到这个人就下意识厌恶。

现在，姜过对男人的恶感还没到那种程度，一时可怜占了上风。

甚至他心里还想着，如果男人能这样一直好好的干活，别再去赌，他说不定还能原谅他，不计较他以前的所作所为。

只是，姜父再一次让姜过失望了。

……

人好不了几天，姜父又故态复萌，拿着赚来的工钱去赌场潇洒。

说实在的，邻居也有些同情姜家母子俩，便过来把自己知道的告知姜母。

原来姜父不仅把手上的银钱输了，还倒欠了赌场好几十两银子。

都这样了，姜父还舍得不收手，反倒越赌越大。

姜母听后沉默了一会儿，让姜过到赌场喊姜父回来。

姜过去了，他找到西区的赌坊，里面的环境很差，鱼龙混杂。

姜过找到姜父，面无表情的道，“我娘让你回去。”

“你先回，我很快就回去。”

男人黝黑的脸此刻紧绷着，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赌桌，此刻的他可怕的就如同地狱里的恶魔……

“我娘叫你回去。”姜过又说了一遍。

男人却没再理他，赌桌上这时已经完了一局，男人显然又输了，脸登时黑的厉害，嘴里彪出几句脏话，和那些人争辩他刚才如何如何就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