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师学院，医务室。

于立抱手靠墙，他看着宫美美，无尽的怒火归于平静。

宫美美抿着嘴，默默接受这一切。

“你觉得我应该说些什么？”于立知道这些年无论是谩骂还是挨打，宫美美都已经受够了。

“……是我的错，我一时冲动，带着涂月和刘羿他们追了上去。”当时宫美美看见那名被杀的男子和他崩溃的女友，震惊之余，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梦舟伤害更多的人。

至于其他的，她也就疏于考虑了。

刘羿会不会在一个人追捕过程中出事？她没有想。

她和刘羿加起来，对于一个魔化致幻兽的近完全体，能不能赢，她没有想过。

而结果就是现在涂月又一次被送进医院。

宫美美看着自己的食指，曾经环绕的金线已经不再有任何反应，向来涂月在冲上来之前，就预料到自己会受伤，所以用那把祛魅灵器割掉了它，她当时在和梦卓战斗，毫无所觉。

说真的，她并没有想过涂月会上场战斗，因为她那么单纯脆弱，一定无法下手杀“人”。

但是在某些方面，涂月又的确很决绝，她一言不发做好了灵器，隔断了两个人之间的契约，她那不成熟的作品。

涂月成长了，各个方面来说，这个事实反反复复印在宫美美心上。

“你还记得我在离家静庵跟你说的话吗？”于立的话把宫美美从沉思的深渊里拉回来。

“……那次你跟我说了很多话。”

于立点点头，“那个时候我就说过你会后悔的。”

宫美美沉默不语，她无法辩解。

“你知道吗？在战斗中最可怕的事情，并不是巨大的实力差距，而是斗志的丧失。引起斗志丧失的原因有很多，而对于像你，像我这样的重情人来说，同伴的受伤引起的愧疚，会慢慢腐蚀我们的斗志。”

“但是即使这样我们也不能停步。”

“是，所以你要更加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和觉悟，你要更加清醒，不然再次你要面对的，就是你同伴的尸体了。”

同伴的尸体，这五个字在宫美美脑海中迅速放大，从单纯的文字变为令人战粟的画面。

宫美美捂住自己下半边脸，抑制自己的身体里的恐惧和绝望生长。

于立走过来拍她的肩，“记住我的话，不要死，也不要丧失斗志。”

挣扎暴动的巨兽安静下来，宫美美放下手，认真地看着于立，“下一次，不会是这样，我一定会做得更好。”

“嗯，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这时，肖茵茵走过来，“老大，H市调查处的人来了。”

于立转过头，“嗯，我这就过去。”

“对了，老大，那边还有一个自称是你上司的老头……”肖茵茵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摸不着头脑。

于立也是满脸黑线，“上司？”

“他说他叫商权……”

宫美美和肖茵茵同时看到于立的身躯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垮了一下，“他怎么在这……”

“什么？”

于立并没有理会宫美美和肖茵茵的疑问，迅速离开。

“美美。”肖茵茵对宫美美绽放一个鼓励的微笑，“你们已经很棒了，别太沮丧了，平安就好。”

宫美美点点头，肖茵茵这才跟随于立离去。

走廊上又回归安静，只剩下宫美美和刘羿，但是他们一时无语。

“刘羿？”宫美美注意到他安静地不像话，脸色也有些苍白，“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表面上看他身上有些血痕，但似乎不严重，刚才面对角芙，他也没有说什么。

刘羿似乎没有听到她说话。

宫美美又叫了一声，“刘羿？”而当她摸到刘羿的衣服是，才感觉一阵湿意，不是汗水，却是血渍，“刘羿！你怎么什么也不说啊。”

刘羿用手腕捶了捶额头，似乎是为了让自己清醒过来，“说了又有什么有，你担心那个傻子已经足够了，还来操心我。”

“那你应该……”宫美美对他施放微弱的治疗术。

刘羿不管不顾地，靠着座椅后面的墙，“啊，真不爽，每次都是被她救了一样，明明最看不起她了。”

“涂月？”

“不是她又是谁？没有她，这次应该很难拿下吧。”

“嗯，但刘羿的进步也很大。”

“呵，你就知道说好听的，但是我的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刘羿眼神有些空洞的意味，不知看着哪里，“这次，又是她受伤，好像没完没了一样。”

他的沉重感染着宫美美，“……那……我们下次一起努力好了。”

“不……”刘羿看着她，“我要变得更加强大，比你，也比涂月。”

他眼里的光坚定，不像是骗人的样子。

这次，角芙打开门走出来。

“你们还真是麻烦，这都几点了，还能惹出这档子事情，让我过来加班……”

刘羿也站起来，“涂月她没事吧？”

“没事的。”

宫美美，“老师，刘羿也受伤了，你能帮忙看看吗？”

第87章 后悔

角芙上下打量一下刘羿，“哟，这才藏着一个啊，血流了不少吧，进来我给你看看。”

三人一同进入医疗室，白色病床上的涂月显得安静，刘羿望了涂月一眼，随即被角芙拉到一边治疗。

宫美美伫立床边，“她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不好说。”这是角芙给出的答案。

一旁的刘羿转头问，“为什么啊？”

“治伤呢！安分点。”角芙说。

绿色的治愈的灵力笼罩了刘羿，褪去他的外衣，宫美美才看到他背后有一道巨大的伤口，从肩膀一直蔓延到背后，竟不知是什么时候受的。

“这么重的伤，你也瞒着，真不怕痛啊？”角芙继续说。

她释放灵力的时候面容是如此平静，在她身边的反复不是白色的病房，而是让人心旷神怡的大自然、

“这点伤，不碍事，那家伙呢？”刘羿和宫美美一起挂念着涂月。

“有她身上那东西，不碍事的。”

宫美美闻言一惊，“你指的是？”

“夜萝，应该是叫这个名字，虽然我不知道她是如何沾上这东西的，但是它自带很强的愈合效果，所以别担心这个小姑娘，她生命里比你们强多了。”

宫美美悬着的心，刚放下来，又想起，“可是你刚才说，不知道什么事情她能醒过来？”

“准确来说，她身上的伤已经无大碍了，只是她现在陷入了封闭状态。”

“封闭？”

角芙从柜子里拿出一瓶像酒一样的东西，递给刘羿，“喝下去会好点，一万积分。”

要是平时，大家一定会为这吵起来，但是现在谁也没有这个性质，刘羿也追问，“封闭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一个人不想说话，把嘴巴闭起来，眼睛受伤不能张开，心灵受伤就会封闭，大概是这个一个解释吧。”

宫美美：“你是说涂月心灵受伤了，所以封闭了？”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完全是这么一回事，有可能是灵力机制出现的作用。”

“灵力机制？”

“你是宫家的人应该知道，灵力机制的抑制作用，商家的驱魔师先天残疾，角家的驱魔师不能犯杀戒，在她身上或许也有类似的灵力抑制机制起作用了吧。”

宫美美打断角芙，“但是涂月只是普通驱魔师。”

角芙笑了，“你真觉的她像普通驱魔师吗？”

宫美美一时语塞，当时她发现涂月敏感异常的灵力感知能力时，她想着拉她一起入伍，但是对她的期望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灵力感知型驱魔师，但是现在一路联想过来，涂月真的非常出色，刘羿也是，完全不是资质一般的驱魔师。

“普通驱魔师，夜萝怎么缠上她，夜萝可只会生长在灵力纯净丰盛的地方啊，”角芙坐下来，用手撑着下巴，嘴里念念有词，“附在人身上，我可也是第一次听说啊。”

“老师好像对夜萝知道得很多？”

“还行吧。毕竟我也是角家的人，经常和灵物打教导，冷门知识或多或少涉掠一些……”

一直寻找了解这一块的人，今天总算是找到了，宫美美心中却没有惊喜之情，只是看着床上的涂月。

……

沉睡中的涂月对此一无所知，她坠入水里，只觉得沉重，身体不停地被压下。

又似乎有一双超越了她身体的眼睛，她眼看着自己的坠落。

但是稍稍掌管对身体的主导权，清醒伴随着身体从水面跃出。

她又一次回到那个湖中的小岛，只长一颗巨树，开满白色小花的小岛。

“喂？”等待已久，她主动说话。

在她模糊的记忆记忆中，应该会有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回应她。

但是很奇怪，这次，湖中岛安静得不得了。

白色小花如飞絮一样飘在空中，一切是如此的静谧。

不知为何，涂月忽然感觉后面有一个人，是十分温柔的目光。

她带着激动的心情转过身，笑容还没有从她脸上卸下，时间反复静止了一般。

涂月确信她看到一个人，但是关于那个人的所有影像，在看见他的刹那又从脑海中抹去。

漫无目的的白色。

然后然后那个人来到他身边抱住了她，并未感觉到拥抱所带来的温暖，只有无尽的冰冷。

涂月低下头，看见自己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她就拿着这把刀，捅向了拥抱她的人。红色只是一种颜色，在白色的身影上蔓延。

她听到那个人在她耳边说，“杀死我，你觉得快乐吗？”

这个声音让她身体一震，更多的确是心痛。

“不……”涂月摇着头，她想说她不快乐，她一点都不想杀死他，但是话到嘴边，却再说不出一个字。

那个人阴冷地笑了。

他的脸变成了梦舟，涂月不由得退后了一步。但是刀无法离开他的身影，她的手无法离开刀，一切变成了死循环。

涂月反复只会说“不”这一个字一样。

慢慢的，那个人又变成了宫美美，变成了刘羿……

“不要！”涂月喊了出来。

黑暗降临，随机清醒回来，她又一次从水面跃出。

这一次，她手里没有刀，身边也没有那个白色的身影，但血的感觉还残留在自己的手上，悔恨的心情也是。

涂月坐在水里，抱住自己，“不，不要，我不想杀人的……我不想的。”

湖心的小岛那个银铃般，如幻听的千万个声音响起，“不要重复悲剧，不要重复悲剧。”

“什么？”涂月抬起头来。

“不要重复悲剧，不要重复悲剧。”声音回荡，画面变成了空白。

“要怎么样才能不重复悲剧啊！”涂月赶在最后追问。

“找…到…他。”声音边笑，然后消逝。

……

“不要！”涂月猛地坐起身。

“涂月！”宫美美手上的苹果掉到地上，她冲过来抱住了涂月，“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醒过来的！”

涂月一时无法回事，不良的情绪迅速退潮，她回抱了美美，“美美。”她也看到了宫美美身后的刘羿。

“总算醒来了。”这是刘羿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涂月却只记得她梦里宫美美和刘羿惨死的画面，“对不起。”她情不自禁地说。

宫美美放开她，“说什么傻话呢，是你救了我们呢！”

“我？”涂月看着自己的双手，感觉身体里什么东西被切断了，只觉得空空的。

宫美美注意到这一变化，“角芙老师说，你可能会有一段时间和夜萝断开联系……”她没有敢说这个联系可能不好恢复。

“是这这样吗？”不知为何地，涂月竟然觉得心里一阵轻松，这样似乎她就不会做出很坏的事情来了，她不会变成夜萝，宫美美也不会担心她。

“无论如何，你先好好休息吧。”宫美美说。

刘羿也在一旁坐下，“她还没休息够啊，我身上的伤都好了。”

“你受伤了啊？”联系梦境，涂月决定惊恐。

刘羿的表情有一刻的不自然。

宫美美继续说，“你还不知道，涂月，你已经昏迷了八天。”

“八天？”涂月重复这个概念，似乎要深入理解它一样，“啊！我妈妈呢？她会担心我！”

“你别急，我用你的手机发短信给你妈妈说你去打工赚零花钱了，她没有起疑心，只是……”

“只是什么？”

宫美美和刘羿对视一眼，“只是驱魔师学院要开学了，我们没有要到你妈的同意转学的声明？”

“开学？”过去的记忆迅速地恢复，驱魔师学院，H市。涂月惹不住抓着自己的小脑袋，面容委屈，“啊，怎么这样啊，我睡了一觉，就要开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