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月咬着牙攥紧了拳头，怪不得她说要进山里清静几天，吴婆子一口答应，原来周府里大肆操办，是给周谨娶妻。

那晚，她不过说了句要去拜见周大夫人，周谨抬手便打了她，原来是怕她搅黄他的婚事。

沈明月两拳发抖，她不想这一辈子注定是没名没份的外室！

“姑娘，我们……”丫头小环也听得清楚，但沈明月是个连通房的丫头也不如的外室，这一点她从周府里出来伺候之前，就已经知晓。

“回县城。”

周谨大婚是既定的事实。

这几天操持着宝香坊的买卖，沈明月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做周谨的贵妾，还想着风光入周府。

然而，现在她又能如何？

马车在山路上逡巡前行，沈明月沉默半晌才问小环：“那个范府的四姑娘，是什么样的人？”

小环一直憋着不敢出大气，听见沈明月问，这才小心地回道：“范主薄只有这么一个独女，听说也是娇纵成性的，对了，姑娘那日不是见过她吗？”

路上，小环把那天范宁宁送商铺文书的状况念叨一回，沈明月这才想起那个骑着骏马飒爽的女娇娥。

论家世、论身份便是县城里其他人家的贵女，也难有与之相媲美的。

可沈明月不甘心。

城门口，商铺文书？

范宁宁居然与牧七相熟！

沈明月越发地咬牙恨着，天色渐晚才回到东城的周家外宅。

……

六月初一，胡商大会在即，县城里热闹非凡。

恰逢初一是理佛的吉日，不少高门贵眷的马车天不亮就出城去，辰时便已经陆续从城外往回走。

牧七进城时，马车如流。

好不容易在路上寻到空隙，小马车汇入高头大马驾辕的华盖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梁柱头一回换上掌柜长袍，颇有些不习惯，撩起的长袍掖在裤腰里，走路还是哈着腰，半点没有掌柜的气质。

牧七见他这般，呵斥了两遍，他才缓缓地挺直腰杆跟在马车边。

牧记店铺门口，早早地等着商会跑腿的小伙计，见牧七的马车甫一出现，便疾步过来。

“牧东家，商会两刻钟后开始，若您缺席，便是自动放弃。”小伙计不过是来传个话，可他一副鼻孔瞧人的架势，让梁柱握紧了拳头。

梁柱愤愤不平地高声道：“你那眼睛是瞎窟窿吗？我们东家已经来了，怎么会缺席！”

小伙计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不敢跟梁柱计较，直接往下一家通知去了。

牧七今天并未带竹仙水进城，先前跟何九约好，让他盯着宝香坊。

她带来的三个小黑坛里，分别盛装着三种口味醇正的红莓酒。

牧七转到铺子里，把碎花布衣裙换下，穿上杏色缎面衣裙。把店铺准备开张的事宜安排妥当，这才直奔商会。

酒水商会门口搭起了台架，主仆二人到达时，正有人站在台架跟前收拾。牧七一眼便看见台架上面摆着十几个大小不一、颜色材质各异的酒杯。

酒杯的前面摆着商号的徽记。

梁柱忙上前去找，结果并没有发现牧记的徽记。他正想理论，便见各商号的伙计已经捧着自家的酒壶、酒坛伺立在侧。

“七娘，你们家相公没什么大碍吧？”孙梅娘来得也不早，看见牧七今日打扮得体大方，心中欢喜。

江霄陌伤得虽然不重，可她也很心疼，昨天晚上倒是没睡安稳，几次起来看江霄陌的伤处。

今天一大早看着江霄陌去学堂，她才放心。

“还是你请的郎中医术高明。”牧七掏出二两银子，要给孙梅娘，她想起昨天诊金未付。

“都是我们家那个偷懒的小伙计没将木板摆整齐，若你不怪罪，我倒是心中还能安稳些，什么钱不钱的，你收起来吧。”

牧七见她豪爽，自己也是真性情之人，便不再计较。

说话间，商会门前的人越来越多，牧七被孙梅娘引去见过各位商号的东家。

直到牧七见过十几人后，她才知道，今日不止是她与王会长约定的日期，居然还是商会每季一度的赛酒会。

台架上摆着的酒杯，正是给各位商号东家品尝的当季招牌样品。

想不到古桐县还有这种赛事。

牧七正准备先看看热闹，之前传话的小伙计跑到台上，冲着众人行礼作揖，道：“恰逢胡商大会即将开始，会长大人决定今日赛事，撤去商号徽记，匿名评判！由临时请来的三十位顾客作为裁判！”

哟嗬！

这主意表面看起来很公正，但也是可以动手脚的，谁知道自己的酒杯里的酒会不会被人换掉。

幸亏没有牧记。

牧七没想参与这种不明不白的比赛，能做出红莓酒已实属不易。

她正想着，小伙计居然找到牧七，捎来王会长的话。

“王会长吩咐，若牧记的果酒得到十五位顾客的赞赏，牧记便过关。”

啥？她怎么觉着这场比赛就是让牧记丢人的呢！

孙梅娘闻言打抱不平，“七娘，你快去跟王会长说个软话，且不说你的酒酿得如何，只说这比赛的结果一旦公布，你恐怕没办法在县城立足！”

这个道理牧七怎么能不懂？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王至这是想把她逼出古桐县，她也不得不放手一搏！

“梅娘，你别担心，我已经准备好了。”牧七话音刚落，只听背后咣的一声响。

众人目光集中过来，梁柱在人群里是被谁撞倒的，他也没看清楚，他怎么这么倒霉。

摔一跤倒是无所谓，可他看着面前碎在地上的两坛酒，心肝都在发颤。

“是牧记！”众人马上锁定梁柱的呆愣模样，又切切察察地议论。

“就是那个只会卖点甜水水的？哼，世道真是变了，什么人都能到县城里来卖酒？！”

“我看呀，八成是故意的，打碎了总比评不上，被赶出去强呀！”

牧七哪还有心思管他们说什么，这可是她精心从那十几坛酒中挑选出来的，特意用细纱布过了三回。

看着洒在地面上和梁柱身上的红莓酒，牧七叹着气去瞧人群里瞧，可怎么也没看见动手脚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