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沐看了一眼药叶儿，双手扶在桌子上，轮椅借力，往后退去。

而后又滚动轮椅，来到窗边，透过破旧的木门看着土芯忙碌的身影，缓缓说道，“我去不去，都不会有人在意，何必凑这个热闹。”

玄沐一副淡然的样子，安静的看着土芯一举一动，土芯正在把苗圃小心翼翼的放入土里，埋上土。

药叶儿见玄沐如此，便放下手中的药材，拍了拍手上的药沫，走到玄沐桌上前面，目光盯着这幅尚未完成的画卷，“嗯……好一副热闹的景象……只是为何不似玄城？”

玄沐微微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画卷，“那是我年少时，最后一次与父皇一起出城春日狩猎时所见的情景。许多年过去了，现在玄城当然要比我记忆中更加繁华。自然不似当年……”

“嗯——”药叶儿略微想了想，嘴角露出笑容，走向窗户边上，对花园里种草的土芯喊道，“土芯，听说近日玄城里有热闹事？”

土芯听见摇药叶儿的呼喊，抬起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想了想回道，“叶姐姐说的是……初雪祭？”

“对啊，就是初雪祭，据说是玄城举城同庆的大祭祀，在每年冬天初雪的日子第二天进行。家家户户都要在门口堆一个雪神，以保来年风调雨顺。”药叶儿解释完，看向玄沐，“殿下有兴趣随我一起去看看现在的玄城吗？”

“你……要带我出王城？”玄沐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只是迟疑了瞬间便消失了，“父皇……不会同意让我出去的。”

药叶儿对玄沐眨了眨眼睛，“不过就是偷偷带你出王城溜达一圈，我有一万种方法。”

*

傍晚，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到出王城的地方。

“停车！”守城的士兵拦下了这辆马车。

坐在车头的穿着破旧麻布衣服的少年，从怀里拿出内务府的牌子递过去，士兵接过来看了又看，而后还给他，然后忽然从腰间抽出剑，狠狠的刺向马车后面那一人多高的草垛。那人来回刺了好几下，才罢手。

最后挥一挥手，“走吧。”

少年点点头，驱车而行。

出了王城，直线行驶了许久，才离开王城区域。逐渐能看见一些人影。

“这里这里！”一个声音从小巷中传出来。

那个驱车的少年看了看那个小巷，然后调转马头，往那个小巷中驶去。

小巷中，药叶儿已经换下御医院的官服，换上了自己平日里穿的青衣，身边放着一个半新的轮椅，药叶儿的目光上下打量这个这个驱车的少年，笑道，“没想到你换上土芯的粗布衣服，也能如此顺利蒙混过关啊……门口的守卫还真不是一般的瞎。”

坐在车头上的玄沐则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似乎还没有从方才紧张的情绪中缓过来。药叶儿把轮椅推过去，然后走过去，半蹲做出一副要背他的姿势。

玄沐头微低，“我自己可以……”说罢便用双手撑起身子，拖着毫无知觉的腿，慢慢的爬到轮椅之上。药叶儿站在边上双手护着玄沐，生怕他手劲一松，摔倒再地。但是玄沐好像已经很适应自己做这些事情，一切都很顺利的完成了。

“那些内侍，从来都不帮你更衣的……对吗？”药叶儿皱着眉，他生活如此难过，却从未听他抱怨过一句。

玄沐看这药叶儿皱紧的眉头，笑了笑，转开了话题，“抱歉……上次我犯病，你背我到轮椅上……我很重罢？”

药叶儿蹲下去，帮玄沐把腿挪好，调整好了坐姿，“这话说的很奇怪啊，男子当然要比女子重了，不重才不正常罢？”

“土芯……他替我留在王城里，不会有什么问题罢？”玄沐有些担心。

药叶儿轻叹一声，说道，“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这么多年了，除了你七弟玄泽、给你送饭菜的内侍跟偶尔去给你诊脉的御医，还有人踏足过你住的地方吗？”

“……”玄沐沉默不语，他没有话可以反驳药叶儿。

药叶儿看了一眼玄沐失落的表情，把藏在袖子里的暖手炉拿了出来，递给玄沐，“拿着，这样手就不会冷了。”然后她又从轮椅后面的架子上取下一件大氅，给玄沐披上，“好了，我们去看初雪祭罢！”

说罢，药叶儿便兴高采烈的推着玄沐往闹事走去。

玄沐手里拿着药叶儿给他准备的暖手炉，把披在他身上的大氅拉紧了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玄城的这个冬天来的格外的早，但是他早已冰封的心，却跟着这个暖炉与大氅一起暖和了起来。

是因为身后推着他漫步前行的女子吗？

一路上走去，各家各户门口都有一个雪人，形态各异，高矮不一。孩子们跟大人们一起堆着自己心目中的雪神，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揉搓雪球发出的“吱吱”的声音，孩子们相互追逐踩在雪上发出的“吱吱”的声音，以及大人们呵斥的声音，不绝于耳。

药叶儿推着玄沐漫步前行，忽然一个穿着非常厚实的孩童跑过来，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放在玄沐腿上，然后又欢笑的跑开。

药叶儿笑着看着那个孩童离去。

玄沐低头，看见那个孩童放在他腿上的东西是一个奇怪的雪团子，雪团子上面用一些叶子做了头发、眼睛、手，歪歪扭扭的样子，玄沐淡漠的脸，居然露出一丝笑意。

“那孩子送了你一个小雪神啊。”药叶儿看着这个可爱的小雪人，觉得欢喜。

玄沐抬头，往方才那个孩童离开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母亲抱着那个孩童，正在看着他，朝他微笑。

玄沐拿起腿上的雪团子，举到自己面前，轻轻点点头，然后露出笑容，表示感谢。

那孩子好像知道玄沐正在感谢他，不好意思的回过身，抱着母亲的脖子，藏住了自己的脸。

药叶儿推着玄沐继续前行，“你有想去的地方嘛？”

“……去哪里都可以吗？”玄沐看着手里这个雪团子问道。

“嗯，哪里都行。”药叶儿问

“能带我去看看蕴藉医馆吗……”玄沐小心翼翼的问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