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暗沉，雪越来越厚重，路越来越难行，凌玺拖着腿喘着气艰难地走着。

“我们可不可以御剑飞着过去啊？这雪路太难走了。”

凌玺很想快点走，可惜腿使不上力。

“你可以试一下。”

苍衍接过凌玺的话，眼里冒着不明意味的笑容。

凌玺从他那抹笑里看到了别有深意，不由得幻化出她的听乾剑，剑在手上，却没有要御剑的意思。

苍衍正等着看凌玺试一下御剑飞行，没成想她一个转身，把剑指向了自己心口。

“你笑什么？”

凌玺语气平缓地问道，脸上却挂着与他一模一样的笑。

“又想刺我？你这人间公主怎么这么狠心啊？珃羽，你解释一下，这里为什么不能御剑飞行。”

苍衍在心中暗自发誓，以后笑的时候尽量不要表露邪气。

“极寒之地，气虚体亏者，飞速不达，我们四人中，仅圣王可行。”

珃羽本不想回答，但考虑到凌玺把剑都幻化出来了，为了确保他们四人相安无事，只能简单明了地解释一番，以预防莫名的冲突。

“玺儿，这里是天柱峰，并不是寻常之地，纪荒教给你的那些，在这里，并不适用，还是老老实实靠脚走路吧！好像这风刮得也越来越厉害了，这个地方，庭王老大哥怎么就喜欢上了呢？”

苍衍自说自话，也不管自己的话会不会刺激到身边的人。

凌玺收回剑，与赫连漄换了个位置，四个人并排走着，最边上，一个是珃羽，一个苍衍，凌玺和赫连漄，被护在中间位置。

“小弥王，我们俩以后得要勤学法术，加强功基，提升修为，早日拥有高阶神力，要不然，像我们这样的弱者总会被人瞧不起。”

凌玺愤愤地说到，她不想因为自己修为低下而被苍衍看笑话。

“呃！修为能否提升，不单与努力有关，天赋也非常重要，我自小天资平平，不像珃羽生而知之，即使勤学苦练，也达不到他的高度。”

人人都说有厉害身份的人有厉害的本事，可赫连漄是雪异族的意外，作为继承人，他没有出色的战斗力，除了口才好一点，基本不能独当一面，因为有自知之明，所以懂得怎样让周围的人保护自己。

“你又不是一无是处，不要泄气嘛！我哥常说好师父的徒弟也差不到哪去，你想要达到珃羽的高度，你可以拜珃羽为师啊！说不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凌玺积极地为赫连漄出谋划策，君臣颠倒成师徒，古今难见。

“有我保护，不用拜师学艺。”

不露痕迹的拒绝满是霸道的语气，但又带着专属的宠溺，珃羽始终坚持君臣不乱辈分的原则。

“拒绝得好嚣张啊！小弥王，感动吗？比起收你当徒弟，他更愿意自己出手保护你，该不会也认为你的资质一般吧！”

腹黑起来连自己都怕的凌玺，果然不是真的弱者，说的话差点把人呛死。

而赫连漄除了无言以对，还决定要跟她换回位置，他重新站在了珃羽的身边，得到最贴身的保护，弱者可以拥有变强的机会。

凌玺见自己又被挤到苍衍身边，意识到自己的话不中听了。

“小弥王别生气嘛！我走得太累了，跟你说笑可以走得快点，我都快散架了。”

说到后面，声音拖得很长，凌玺强撑着不拖后腿，眼神却逐渐迷离，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她不知道在自己倒下去的那刻会不会出现贴身保护她的人。

苍衍注意到她的反常，就在她快要歪倒在积雪中的时候，反手扶腰，把她扛到了自己背上。

“哥，好累啊！师父，你在哪？我快不行了。”

虚弱的声音从背上传来，惹得苍衍一阵心疼，刚刚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转眼就在昏迷中呓语不断。

“来涂渊间后，她好像一直都没吃过东西。”

赫连漄转过头看了一眼再一次昏迷过去的凌玺，有些自责地说道。

“雪异族最近在闹饥荒吗？还是你们的待客之道本就如此？”

苍衍怒不可遏，得知她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东西，更心疼了，单手轻轻地压住她的背，又给她输入了一些灵力。

“忘了，我们也没吃。”

珃羽语气清冷地说道，虽然对凌玺有歉意，但苍衍的话已经超出他可忍耐的极限了。

凌玺并不是凡人，即便几天不吃东西，也饿不死，只是会体虚，如果有足够的灵力护体，自会苏醒，所以，他不是特别担心她的身体，他只是讨厌苍衍对凌玺的莫名亲近。

“圣王，你对我们说话客气点，凌玺妹妹很有可能是我叔父的女儿，你如此紧张她，应该很喜欢她，可是，如果我们阻拦的话，你的喜欢就只能是一厢情愿了。”

赫连漄也跟着回击苍衍，而且是致命一击。

“小弥王，你是觉得自己活得不耐烦了吗？我是喜欢她，怎么着？你有意见啊？有意见就代表能拦得住我？不过跟你们搞好关系也不算亏，是吧！”

第十六章 雪路难行

苍衍也有被回击得措手不及的时候，赫连漄的嘴，真不是耍嘴皮子那么简单，突然放低姿态是他不得已而为之。

尽管他要维持三族圣王最起码的体面，但是该圆滑世故的时候也绝不含糊，把凌玺换了个姿势抱在怀里，准备改变思路跟赫连漄套一下近乎。

“尤其是与我俩关系好点，以后有什么事，咱们彼此能关照一下，对吧！天灵界视我们为眼中钉，我们要是联合起来，还怕他们不成，你说是不是？”

赫连漄索性把他作为雪异族继承者的大事给谋划了一下，拉拢地阴界的三族圣王，就相当于给自己找了一个强大的靠山，靠山下好乘凉，这个道理，赫连漄算是领悟到了精髓。

珃羽听到他们的对话，恨不能离他们老远装作不认识他们，他的小弥王，完全就是墙头草，总有一天，不坚定的立场会成为软肋。

“危险！”

凌玺突然大声叫到，苍衍正要回复的“是”刚溜到嘴边，又吞回了肚里。

“玺儿，别怕，做梦而已。”

苍衍柔声安抚昏迷中又发出呓语的凌玺。

“圣王，看前面。”

赫连漄小声提醒苍衍，生怕声音太大会惊动什么。

苍衍摸着凌玺柔软的发丝缓缓地抬起头，看到一个通体蓝灰的庞然大物悬在他们面前，像一座山，却有着短小的腿和巨长的手，没有脖子，脑袋上顶了一棵带嫩芽的树枝，滚圆的眼睛，整个眼珠子都凸出来了，没有牙齿，但嘴巴咧得很大。

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它，而它垂涎地看着苍衍怀里的凌玺，眼里尽是贪婪之色。

这个东西出现得太突然，以至于一向对周围动静察觉敏锐的珃羽都没感应到它的靠近。

“这是什么？”

赫连漄茫然地问向身边两个见多识广的人，这个怪物看着挺凶悍的，应该很难对付，不知道什么来头。

“炼化不当的恶灵，骨魇，曾在虎族的地界盘桑见到过。”

苍衍见骨魇把目光一直锁在凌玺身上，不由得把她往怀里抱紧了些。

“它头顶的树枝发光了，刚刚都没有。”

赫连漄又是一阵惊奇，但碍于这怪物面目可憎，不禁往后缩了缩脖子，好与它保持稍微远一点的距离。

“它要动手了，小心。”

珃羽首先察觉到它的动作，连忙拉着赫连漄往后退了好几步，同时抽出他的随身佩剑无途，已确定好将要刺向的部位，一剑毙命做不到的话，刺中要害怎么着也要做到，要不然他们就有可能被这怪物给吃了。

苍衍单手抱着凌玺，另一只手幻化出他的伯昀刀，朝骨魇伸过来的长手砍去，一刀未中，再砍，却见那手又缩了回去，而头顶的树枝变幻出无数枝条朝他们伸展过来，想要紧紧地缠绕住他们，赫连漄双手握住他的随影剑，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

珃羽把无途剑放飞在空中，幻化出无数把，每一把直刺枝条的顶部，被刺到的枝条流出绿色的液体，而骨魇发出刺耳的吼叫。

受到剑伤的骨魇收回它那到处扭动的树枝，再次伸出它的长手过来，这次把目标转移到了赫连漄身上，赫连漄还未来得及挥剑，就被它的一只手给死死地掐住了脖子，窒息的瞬间，眼白都翻了出来。

珃羽从空中收回无途剑，一个翻身，骨魇的手臂被连着刺穿出好几个窟窿，但还是没放弃掐住赫连漄的脖子，苍衍见状，再一刀狠命劈了下去，直接把它的那只手给砍断了，珃羽连忙拔掉赫连漄脖子上的恶灵手，并用掌力调息他的心脉，好让他恢复呼吸顺畅。

被砍断的手却自动回到骨魇的手臂上重新愈合了，它转动着凸出来的眼球，那巨大的身体突然变成一个庞大的球朝他们砸来，苍衍又一次单手使出虚魔大法上乘法力，同时放出绝门法器噬铎镖，一齐攻向砸过来的骨魇，噬铎镖划破了它的肉身，虚魔大法损剥了它的灵识，苍衍这一出狠招，差点让它成为了一堆烂泥，但它有非常强的自愈能力，在噬铎镖回旋减速的时候，它趁机逃出了苍衍为它设下的死局，珃羽本想追过去斩除后患，却被赫连漄拉住。

“别追了，你追不上它的。”

苍衍看向黑暗深处。

“它是被佛煞结界困在这里的，如今结界已破，得以自由的它只怕会跑到别处去。”

苍衍心中涌出一股担忧，没有被禁锢住的恶灵可以去往各处逃生，首先遭殃的肯定是人间，毕竟，这家伙想要恢复元气，吃人魂可加快恢复的速度。

赫连漄连着摸了好几下自己的脖子，一再确认自己的脖子是否安好，一阵摇头晃脑的谜之动作后最终自认为脖子还健在，终于放松地呼出一口气。

可他不知道自己的脖子上有紫黑的掐痕在散发着幽光，恶灵的腐毒侵蚀了他的皮肤。

“过来。”

苍衍朝他招手，珃羽只顾着调息他的心脉，却没注意到恶灵手留下的印记。

赫连漄乖乖地走到苍衍面前，珃羽寸步不离。

“脖子上的腐毒再不处理，小弥王这副好躯壳就要化成黑水了。”

苍衍故意说给珃羽听的，说好的贴身保护最终躲不过恶灵偷袭，若是没有他随行，珃羽想要活着命找到庭王，只怕没什么可能。

赫连漄赶紧又摸了摸脖子，隐约觉得有种被撕裂的疼痛快要漫布全身，心里大叫完了，惊恐地望着苍衍，等着他大发慈悲伸出援手帮自己去毒，要不然他把自己叫到跟前干嘛呢？

珃羽连忙转头看向赫连漄的脖子，紫黑的痕迹有变大的趋势，他眼色一沉，表情阴郁，后悔低估了骨魇的恶灵之力。

苍衍把手覆在赫连漄的脖子上，闭上眼睛，凝聚启生神力，以精元托住启生相，力引相，入赫连漄体内，吞噬掉腐毒，再化作一股寻常气流逼出他的体外。

苍衍收回手，甩了几下，有点嫌弃地在赫连漄身上擦了擦，再抱住凌玺。

“谢谢！”

珃羽表情有点不自然地说到，苍衍这一次出手相救的人情，以后，他会十倍奉还。

“真想谢？以后我与玺儿之间，就不要多管闲事。”

苍衍略带威胁的语气说到。

“看情况吧！”

珃羽觉得一码归一码，不能因为凌玺昏迷了，为了报答苍衍救了小弥王的命，就把她给出卖了。

“你这个人，真是冥顽不灵。”

苍衍望天叹气，有种莫名而生的挫败感，深切地体会到雪异族人都是特别难制服的人。

“圣王若是对凌玺妹妹好，我们肯定不会有意见。”

赫连漄连着几次死里逃生，差点都习以为常了，若不是多亏了面前的两人，他不能活命到现在，所以，为了保住好不容易留下的性命，他不会轻易得罪比他强悍的人，除非有一天，他也能变得很强大，他的面前站满了真正的恶人，那么，就算得罪所有人也在所不惜。

“小弥王，你的意见，若是对我无害，可取。”

苍衍带着笑意说到，烈王这个儿子，虽然命中带衰，但胜在不爱计较，什么都看得开。

“这个骨魇，原本是半灵，为天灵界之物，被炼化成恶灵困在涂渊间，应该是被人故意引入在此的，如今，骨魇跑了，会不会祸害一方，你们雪异族会不会因此引火上身，你们俩找到庭王后得找到解决之法，最好使其灰飞烟灭。”

苍衍认真叮嘱一番，骨魇未除，算是埋下了祸根，总有一天也会使他身陷囹囵。

“等这次事情结束，我会去擒拿它，圣王不必为此生忧。”

珃羽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佛煞结界是他攻破的，骨魇是从涂渊间逃跑出去的，若是骨魇在九天大宇之中为非作歹，雪异族脱不了干系，只是到底是何人要把天灵界的恶灵引入涂渊间，他想查清楚。

苍衍不再说话，再次抱紧了怀里的人，疾步前行。

九天大宇，好像已被前尘往事划出一条口子，这条口子很快要被不明真相的人撕裂得更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