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侍女看着曲落离开的方向，喃喃轻语。

“卖？咱们一群下贱官婢，卖到哪都一样。但也比府里这两个主子强，至少我们还能活着不是吗？”

……

大抵日入中天之时，李煜才从屋中幽幽转醒。

睁眼，看到的也不知是哪个屋子的房梁。但总归还是在府里。

府邸周围守着不少侍卫，谅谁也没这个本事能把他带出府外。

“醒了？”

房间的另一端，屏风后传来十分耳熟的声音。

耳熟归耳熟，还远达不到能辨认出是何人的地步。

“阁下何人？”

李煜眯眼看去，以为自己是昨天喝多了，头晕眼花，隔着纱屏看到的人影也模模糊糊，不甚真切。

潘慎修没有回他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自顾自的拿出背在身后的古琴弹了起来。

不过这回弹的倒不是霓裳羽衣曲，李煜耐着性子认真听了许久，也未辨别出这是什么曲子。

潘慎修隔着纱屏，见李煜已从床上坐起，这才再次开口道：

“我平素最不善琴。”

口中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少时找了个师傅，还没等学会几曲通透，师傅就被人所害，驾鹤仙去了。这首是昨日才从宫中流入坊间的，你听如何？”

此时，李煜心中对他的身份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是个故人，但具体是谁就不得而知了。或是有仇的，或是有过节的，总之能来看望他的故人，现在在大宋朝堂上，必然都混的风生水起，比他好。

不过，无论来的是谁，对他而已都不太重要。最多也不过就是来嘲讽两句，没什么实质性伤害。

“还好，不错。”他嗓音沙哑的答道。唇干口燥，环顾四周却不见能润唇的水。

李煜站起身来，穿过屏风。四目相对，潘慎修仿佛知道他是在寻什么，很自然的给他指了指桌上的茶杯。

“原来是你。”李煜认清了来人，便更加放松了。摇晃着上前，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来找我交流曲谱？此曲颇有花间寻乐之感，确实还不错。”

潘慎修继续弹着，心里则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耳畔缠绵流转的曲调恍若勾起了李煜的回忆。从前他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捧到敏儿面前，哄她开心。但现在有心无力，也就很久没有给敏儿送过礼物了。或许敏儿昨日是因为这个才不理他的。

想到这里，他提起了兴致，看起来精神也要好了几分。开口却是突然有些吞吞吐吐的。

“成德……一月俸禄多少啊……”

“何事？”潘慎修条件反射性的回答了他。

“既然你能进来，帮我买些香粉、蔻丹、珠钗。钱你先垫着，等我以后攒够了就还你。”

他从前从宫中带来的财宝，大多都被收缴了，剩下留在府里的那些也被人偷的偷买的买。

“买这个干什么？送郑国夫人吗？”

他嘲讽般的语气让李煜有些不自在。而且这番话也把李煜给听糊涂了。

“郑国夫人？我自然是要送敏儿啊！”郑国夫人又是谁？

《论语》中言：“郑声淫，妄人殆”，可见这个封号起的没什么好寓意。

“郑国夫人。是昨日陛下寻欢后，特地封给你的敏儿的。”

他将“寻欢”二字咬的极重，嘲讽的笑着，抬头看李煜僵硬的表情。只觉充满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