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灶边看起来正在忙活的左大娘似乎在偷偷打量这边的动静，面前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似乎每个路过的人都会有意无意往这边瞟一眼。

沈君珏左右看看，轻咬一口顾亦珏递过来的云糕，糯香四溢。

她忍不住称赞，“真好吃，风味独特，我还从未品尝过这样的糕点。”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云糕里用了糯米，宫里不是没有用糯米制成的糕点，但这种风味的还是头一份。

顾亦珏很是温柔地又片了一块云糕下来，“用料虽然很普通，都是寻常的糯米、枸杞、葡萄干这些，但用的是燕北当地的原料，加上特制的手法……”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忙活的左大娘，“大娘，今天没有甘草汁吗？”

云糕配甘草汁，那才是正宗的怀城美味。

左大娘嘴上应和着，手上忙不停，“还在熬，三公子再等等。”

沈君珏注意到，小铺对面有一座与周边格格不入的建筑，恢弘肃穆，建筑大门高大而乌黑，在早晨的阳光下，隐隐泛着金光。

她抬手指着，问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顾亦珏瞟一眼，很随意地应道，“哦，那是我们顾家的祠堂。”

沈君珏眨了眨眼，顾家的祠堂，修建在繁华的大街边上？而且门上不见半块牌匾，怎么看怎么不像祠堂。

那边忙活的左大娘转身递过来两只瓷碗，摆在二人桌前，接过话头说道，“顾家可是我们燕北的保护神呐，我们燕北人能过得舒心安宁，全靠顾家人心慈向善，有顾家在我们从不担心哪天敌人会打进来。”

放下瓷碗，左大娘侧身看向对面的顾家祠堂，双眸中泛着光，“很久以前，燕北是一片贫瘠之地，人民穷苦，这里的孩子更难有书读，顾家先祖便将自己的祠堂开辟了两进院子出来当作私塾，同当地人一起集资请了教书先生来教孩子们读书，怀城里读不起书的孩子都可以过来，不收钱。”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不仅怀城这样，整个燕北都这样，这可是积德又造福一方的大善事啊，还有三公子待人和善，怀城里不少人看着他长大的对他喜欢的不得了。”

顾亦珏被左大娘夸得不好意思了，摆摆手，“大娘，你说得夸张了，那边有生意来了，你快忙活吧。”

左大娘笑嘻嘻地颔首，又看了沈君珏一眼，才回到炉灶边继续忙活。

顾亦珏将盛着甘草汁的瓷碗往沈君珏跟前推了推，“方才烫，现在应该凉得差不多了，你尝尝味，看习惯习惯。”

沈君珏捧起瓷碗小小喝了一口，甘凉清甜，但她没尝出半点甘草味，总之是她没喝过的味道。

她又喝了一大口，“着实风味上佳，好喝。”

燕北的食物很独特。

沈君珏喝得开心，顾亦珏也开心，他嘴角噙着笑，光顾着看沈君珏吃吃喝喝，“这些还只是点心而已，晚上我带你去怀城最好吃的酒楼，吃最正宗的燕北菜。”

这还只是个开始，他答应过玉柔，只要她来，他一定带她在燕北大吃大喝，痛痛快快玩一场。

沈君珏喝光甘草汁，放下瓷碗，“玄玉，我想去祠堂看看。”

愿意将自家祠堂开辟为私塾的，普天之下估计只有顾家一家了，她想看看真正心怀百姓的家族，到底是何模样。

顾亦珏只是顿一下，当即点头答应。

祠堂没什么好看的，但既然玉柔要去，他就带她去看看。

吃完云糕喝完甘草汁，顾亦珏将点心钱放到桌上后，便挽着沈君珏向对面走去。

现在正是孩子们读书的时候，一迈进古朴深沉的顾家祠堂大门，朗朗读书声扑面而来，整齐有力而又充满朝气，满满都是对生活的热爱的和向往。

顾亦珏轻轻对她说，“这几年从燕北出去的读书人不少，也有从这里走出去的孩子。”

一进院是这些孩子活动的地方，这时也有不少路人坐在这里歇脚闲谈，他们看到顾亦珏进来，纷纷起身打招呼。

“三公子好。”

“三公子来了。”

“好久不见三公子。”

顾亦珏冲着他们笑了笑，脚步不停地带着沈君珏继续往里走。

沈君珏小小声问一句，“为什么他们都称呼你三公子，不叫你少将军？”

按辈分，顾亦珏似乎也不是排第三，而且顾府的人好像也叫他三公子，但是叫顾亦瑜就是将军。

顾亦珏微微仰起头，眨了眨眼，“之前跟你说过的嘛，我不上战场打仗，也不带兵，并不是将军，但总得有个称呼嘛，他们就一直叫我三公子。”

但顾亦珏并没有解释为何是三公子。

两人进到二进院，读书声更加洪亮，其中两间屋子里都是读书的孩子，沈君珏怕打扰他们，只是远远看上一眼，就拉着顾亦珏走了。

但二人没往外走，沈君珏拉着沈君珏进了第三进院子。

这里与头两进院子的氛围大不一样，安静沉寂，透着浓浓的庄重肃穆之感，面前是一排排顾家先祖的灵位，台下灯火旺盛长明。

“平时这里不会锁门，怀城老百姓来去自由，逢年过节或者遇上些好日子，他们会自发地拿着香油贡品来这里供奉祭拜，因为经常有人来，所以也没什么灰尘，不需要我们打扫。”

顾亦珏走到灵桌前站定。

“顾家往上数五代的人，都在这里了，那时候没有北虞，连北朝都没有，是凌家统治下的大周，顾家守护在这里已有百年。”顾亦珏走到一排空荡荡的灵桌前，拍了拍桌面，“这张灵桌，是为我这一代顾家人准备的。”

沈君珏“咯噔”一下，走上前站在顾亦珏身边，才发现这张灵桌上已经供奉了一张灵位，只是方才被他的身形挡住了没看到罢了。

她盯着这张灵位看了许久，挪不开眼睛，灵牌上一尘不染，但绝不是新放上去的。

可是顾亦珏和顾亦瑜都很年轻，说明他们这一代人年纪都不大，这又会是谁。